《凭澜忆》第50章


成安从王府随成煜之远赴东海,二人自幼一处长大,可说是亲如兄弟无话不谈。自到东海之后,因靖远侯密线安排之故,成煜之不能得到朝中一应事宜,于是命成安以鸽传信,以求更快了解朝中变故。
“云清公主周岁宴上,李美人私通慈安宫侍卫,被打入天牢……”
简单的几个字,听在成煜之耳中却有千斤重。楠伊被打入天牢?她怎么会私通?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一念即成,成煜之立时提步便要向殿外奔去。
可是成安一个错步,不偏不倚的挡住他的去路,双目炯炯,沉稳道:“二公子是要去作什么?”
成煜之一愣,旋即恼怒地去推成安,口中道:“回天京!”
“上将军奉圣命远赴东海郡统领军队操练之事,地方驻军未有调令不得随意往返各地,将军忘了么?”成安的话字字珠玑,连称呼都换得严谨。
成煜之不禁一愣,茫然的看向成安,似是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东海,而非天京。这是上官家的地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上官海纳监视之中,如若此时贸然离开,怕是还未到天京,靖远侯的奏本就已参到了皇上那里。
一双遍布剑茧的手紧紧在身侧攥紧,成煜之只觉得心中憋闷,无处抒发,浑身战栗,忽的一拳打出,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成安的肩上,发出一声闷响。
成安的身子微微一晃,僵直的立在那里,面上的严肃之色却是丝毫未变:“公子三思,万不要平白添了把柄给敌人。”
灯芯在似已凝住的空气里摇曳了几下,终于发出“毕剥”一声炸响骤然熄灭,本就昏暗的帐内瞬间漆黑一片,只隐约凭气息之声,辨别对方身在何处。
“成安,对不起。”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成煜之轻声呢喃,伴随着一声闷响,成安身子微微一晃,不甘的倒在成煜之身上,昏了过去。看着昏迷的成安,成煜之面露难色,终于还是开口:“即便你听不到,我仍要告诉你,楠伊是我这辈子,唯一放不下,也永远不可能放下的人……”
说罢,将成安稳稳安置在帐内的床榻上,再不犹豫,换上成安的衣服,快步离了营帐。
漆黑如墨的夜色看不到一点星月之光,尽是冷清黯然,成煜之翻身上马,趁着夜色将头盔压低,挥手扬鞭,毫不犹豫地催马,义无反顾的向西驰去。
日暮西沉海棠艳
五月,太医李沛辅以李美人囿于栖梧轩中忧思过度,于龙胎有碍,请旨慈安宫,太后念稚子无辜,着撤去栖梧轩禁令,侍卫孙云之事暂且搁置,后宫中人不得再议。
这日晌午,天青气爽,许久未曾出栖梧轩一步的楠伊,终于听了半夏和李沛辅的劝告,往御花园行去。雨过天晴,含苞的花朵兀自绽放,空气中还隐约能嗅到泥土的芬芳,漫步其间心情也觉格外舒畅。
“美人,前面的海棠开得正好,咱们去那里吧!”半夏兴奋地指着前面隐约的花枝,对楠伊说着。
看到半夏如此兴致,楠伊心下一片释然,微笑着点头,随着半夏的指引向前行去。
自那事之后,楠伊的性子越发宁静,半夏知她不愿开口,可这样温和的主子,总让她觉得,若一眼不错,楠伊便会消失不见。
而禁足的这一个月,皇上未有只言片语送来栖梧轩。
枝头海棠正艳,一树繁花让人不忍错目,半夏站在树下甚是欣喜,犹豫了半刻,这才试探的看向楠伊:“美人,咱们摘些回去放在寝殿吧!”
楠伊面色依然恬静,上前拉下一枝海棠,踮起脚尖去嗅:“花谢花飞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让她活在这园中肆意,总比瓶中枯萎的好……”
“姑娘高见。”竹枝掩映中,一头发花白的青衣老者满面赞许的大步而来。
看到此人,楠伊先是一愣,继而疑惑,这宫人口中古怪偏激的白公公,此刻怎会如此意气风发,丝毫不像自己从前见得那人。
不理会二人的诧异,白公公抬手将枝头一朵正艳的海棠摘下,拿在手中:“盛极而衰,不外如是,我想这花儿若能为姑娘丽颜增色,此生不虚也。”
浅笑着抬手接过那海棠,簪在鬓间:“公公有理,没想到宫人口中的古怪老头,竟是如此惜花之人,楠伊从前错看公公了。”
白公公面上闪过一丝悲色,转身便往先时楠伊曾到过的那片名菊绿牡丹旁,此时尚非菊花之期,花丛掩映中尽是绿意,不见繁华。
“惜花只因花护人,姑娘抬举了。”说罢,只定定注视着面前花丛,再不理楠伊。
“微臣见过李美人,给美人请安!”李亦坤的突然出现打破一片沉静,楠伊懵懂回头,而那白公公对此却仿若未闻,再回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楠伊只觉心中哀恸,不愿深思,提步往前面亭中行去。
“咳……咳咳……”一阵风过,楠伊突然掩口轻咳起来,半夏连忙扶起楠伊就要回去。忍下喉间一阵不适,楠伊浅笑着开口:“回去拿软垫披肩来,我去那边等你。”
前次光风霁月阁之事,便是因半夏离开,楠伊被陷害,此时虽故意要支开她,可半夏仍不安道:“美人自己在这儿,可以么?”
“无妨,快去快回。”因为咳嗽,楠伊的声音更添沙哑。
半夏闻言,慎重的看了前方的李亦坤一眼,粲然一笑道:“奴婢会快去快回的!”话音落时,人已经跑出老远。
假山石丛,怪石嶙峋,楠伊跟着李亦坤一前一后的闪身而入。
“阿楠……”待走进石丛深处,李亦坤转身深深凝望楠伊,眸中尽是关切:“还好,你能说话了。”
一瞬间,楠伊只觉得眸间濡湿,却生生的抬起眼脸将那汹涌咽下,良久,才发出嘶哑的一声:“二哥。”
“先时我才想,不知今日能不能碰上你,可栖梧轩,如今我是如何也进不去了的。”李亦坤心疼的望着楠伊:“未曾想,如今你身怀有孕,离宫之事……”
微微清了清嗓子,楠伊面上凄凉一笑:“阿楠早在十余日前已能开口,除了半夏,却并无人知晓。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狠下心拿掉这孩子……”说到最后,嗓音虽还低哑,但已然流畅,不复之前的干涩。
看着这样委曲求全的楠伊,李亦坤心中突然升起莫大的无助感,空气在瞬间寂静,只听风声刮过枝叶花瓣,静谧非常。
“是啊……他毕竟在你腹中……骨肉相连,”李亦坤微微敛眸:“栖梧轩偏殿书房的博古架后,是可以出宫的密道,今夜子时,你将人支开,二哥带你走一遭,他日离宫与否……再议吧。”
李亦坤这话说得格外小心翼翼,因为那个生命和楠伊骨肉相连,是他们将楠伊逼到如此地步,如今若再逼她离宫弃子,他做不到。
飘忽的帝王爱,是宿命为她选择的路,可是当她狠心绝望打算离开,上天却给了他们一份血脉相连的牵扯。随着宿命离开,是自由无忧,但这个孩子会是自己一生都无法忽视的存在,尤其在母亲眼中,他更是仇人的子嗣。放弃宿命留下,是深宫凄冷,孩子却会有一个荣宠人生。是走是留,她和她的孩子,终归不能两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楠伊面上的为难都被李亦坤收在眼中,他无力的叹了口气,收起面上的苦涩,笑道:“没关系,二哥先带你走了密道,他日去留,你自己也办得到。时候不早了,那丫头怕是要回来了,快些去吧。”
心中有千言万语,楠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点头,转身离去。
刚走回石子径,便远远看到匆匆跑回来地半夏,满头大汗的奔回来。
“美人……美人……”半夏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一边将捧在怀中的披肩拿出来递给楠伊,将软垫仔细铺在石凳上。
楠伊本打算就此回宫,可见半夏这样,只好顺势坐下,一边拉着半夏,也坐在了身边。
一个多月不曾说话,楠伊已经渐渐习惯,像这样静静地坐着,耳边隐约能听到半夏粗喘着的呼吸声,心就突然平静下来。
夕阳渐渐下沉,暮色黯淡下来,楠伊才吩咐半夏往回走。
和暖的夕阳将楠伊瘦削的身形拉得更长,纤瘦的影子映在青石板路上,和半夏雀跃跳动的影子相比,更显得静谧。
可是平稳的脚步却突然滞住,楠伊恍惚的将目光定在不远处,连匆忙撞上她的半夏一声惊呼,都未能分去半分注意。
不过十丈外,宣德宫的小江子领着一人迎面而来,那人只顾低头讲话,并未注意到楠伊。然而几句话落,还未等他抬头,小江子已看到站在当路出神的楠伊,不由一愣,跪下行礼道:“奴才小江子给李美人请安。”
成煜之的身子一震,抬头的瞬间却好似历经百年,而他的眸中,尽是惊诧。
是有多久不曾见面,仿佛已经一生。曾经被自己刻意忘记却始终印在心头的女子此时看来是那样消瘦憔悴,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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