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59章

略带沙哑的嗓音让少年微微一愣，像是被魔怔了一般，竟愣愣伸出手接过那锭银子，看着二人转身离去，忘了动作……
“阿楠！阿楠……”
几声惊呼将少年惊醒，只见那仿若天人一般的白衣少女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昏厥过去……
看着怀中突然昏倒的女子，李亦坤心中着恼，立时将她抱起，四下张望着寻医馆。
“跟我来吧！”正焦急，却见适才救下的少年眼神坚定地开口，“我知道这里最好的大夫在哪。”
鬼使神差的，李亦坤从他眼中感到安心，看着怀中面色惨白之人，终于提步，跟上那少年匆匆的步伐。
跟着那少年在一片低矮破草棚中穿梭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一块破布和两堵土坯墙的犄角中，少年站定了步子。
墙角那杂草堆中，斜靠着一个白发老者，衣衫褴褛比之少年好不到哪去。李亦坤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怒气，看着怀中依然昏迷之人，想也不想，提步便要往回走。
“我没骗你！”少年坚定地喊了一声，便用陀兰迦语对那白发老者说了几句话，只见那白发老者缓缓起身，眯着一双小眼仔细打量李亦坤，那眸中尽是精光，看得李亦坤不由一愣，止住了脚步，又听老者用陀兰迦语道：“把她放下来。”而这一句，恰好是李亦坤能听懂的陀兰迦语中的一部分。
少年见他不动，微微皱眉，用汉话开口道：“你把她放下来，让爷爷诊断。”
李亦坤这才回过神来，缓缓放下怀中女子，眼神却是一丝不错的盯着那祖孙二人。
老者并不号脉，上下打量一番，却是伸手去摘女子的面纱，见此，李亦坤连忙伸手阻止，手上力度虽不大，却不知老者腕间怎样一个翻转错开，竟化解了李亦坤的阻力，悠悠然的将女子面纱揭下。
薄纱之下，赫然便是楠伊。眉间微蹙，苍白的面色却丝毫不影响容颜娇俏。
老者面上一愣，旋即吩咐少年自那一堆杂草中取出一个黑布包，珍而重之的打开，却是一套精美的金针。取下一根，自布包中翻出拇指大一块膏状物质，在针上擦过，在楠伊锁骨左下方施针，不过片刻，收针放回包中。
布包尚未裹好，楠伊一声轻咳，已然颤悠悠醒转过来。
看到焦急的李亦坤，疑惑道：“二哥？我……”
“没事了，”李亦坤说着，恭敬向那白发老者行了一礼抱拳道：“适才晚生得罪之处，还望海涵，烦请先生医治小妹。”
可那老者却看也不看一眼，径自坐回墙角位置，阖目睡去。
楠伊疑惑的看向李亦坤，却见他面上微微着恼，出言安慰道：“无妨，二哥，我没事儿。”
栖梧轩那一场大火，李亦坤设计的本是天衣无缝，可无奈楠伊小产之后未曾细细调理便服下假死药，身子羸弱，呛了烟尘入肺，伤了嗓子，身体也虚弱下来。依着母亲安排，二人离开皇宫，一路西行，由塞外返回梁瑶，入陶然庄。可因楠伊身子羸弱，这脚程便拖的久下来。
二人正要离开，那少年却开口道：“爷爷身子弱，姐姐明日再来。”
楠伊愕然，回头却见那少年眼中点点晶莹，面上尽是隐忍，仔细看来，倒也是眉目清秀，不由问道：“明日？”
“嗯，”少年坚定点头，“明日，我会求爷爷再为姐姐诊治。”
“你爷爷他……”
少年却不再回答，只自顾走到墙根，依着老者靠下。
楠伊松开李亦坤的搀扶，脚步虚浮的回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勒穆梵。”少年微微抬头，烈日黄沙中，那眸子坚毅之下，似是还有些什么暗潮汹涌，可藏得那样深，连楠伊，都看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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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矮的土坯房是西域最具特色的建筑，四方的小窗不过洒进方寸光明。
楠伊静静倚在榻上，勒穆梵和他的爷爷似是在争执，陀兰迦语楠伊虽然一知半解，可此刻祖孙二人的话题，她却丝毫听不出头绪。对上勒穆梵不甘的目光，他转眼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这间屋子他们已经住了有一段日子，作为治愈楠伊的诊金，李亦坤答应勒穆梵，待楠伊病好他们离开，这屋子便是他们祖孙的。
看着勒穆梵的背影，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几日，他的状态较初见时好了许多。拿过那个珍贵的黑布包，捻起一根金针，楠伊第一次看到他的手，竟然颤抖着，久久不能行针。
“不要勉强。”楠伊担忧的用陀兰迦语说道，这些日子，二哥每日出门安排回中原之事，而她闲来无事便和勒穆梵学起了陀兰迦语。
老者颤巍巍的抬头，眸光深沉的打量着楠伊：“姑娘，我可否将勒穆梵……托付与你。”语气生硬，却说的是汉话。
楠伊不可避免的瞪大了一双眸子，满是询问：“先生要他去中原？”
“我这把老骨头，已至大限，所以……他去哪里都无妨，只想拜托姑娘，照顾勒穆梵。”似是为了验证大限已至的话，老者突然撕心裂肺的咳起来。
连忙起身为老者顺气，想起勒穆梵那纯澈却深邃的眸子，以及救命之恩，犹豫许久，终于开口：“我答应你。”
“这个，”老者似是思虑许久，从怀中珍而重之的取出一个黑色小包递给楠伊，才又开口：“谢谢，请在他长大后，交给他。”
不知该怎样开口，那被她刻意埋葬的红墙琉璃瓦内的喧嚣突然在脑海中翻腾，此起彼伏，映着勒穆梵那晶亮的眸子，让楠伊几乎难以呼吸，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一双布满老茧却修长的大手混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楠伊面前划过，再睁开眼睛，心已然平静。看着面前这位慈祥的老者，楠伊不禁疑惑，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有这般神奇的医术，还有他那神奇的香味，究竟是何物所发？
“爷爷！”勒穆梵焦急的喊声和着一阵亮光闯入室内，旋即关上的门带走了突来的光明。
老者慈祥的看向勒穆梵，接过他递来的东西，颤悠悠的打开，口中用陀兰迦语急切的叙述着什么，勒穆梵眼中的忐忑和挣扎都落在楠伊眼中，询问的看向他，却听勒穆梵深吸了口气，郑重道：“姐姐……爷爷说，他要将陀兰迦神赐予他的祝福，送给你！”说完，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坦然。
点金朱砂，在陀兰城这样的沙漠之地，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以孔雀鲜血调之，微微一点刺在眼角，便是一颗浑然天成的朱砂泪痣。
陀兰迦神的祝福，便是点金朱砂，鲜红似血的纹身，仿若天成。
看着铜镜中原本光洁无暇的面上一点朱砂泪痣，楠伊的心中，却像是得到了解脱，原来上天，都在帮她忘记过去。
肤若凝脂，滴血泪痣，尽是妖娆惹人怜爱。
在李亦坤惊异的目光中，老者带着勒穆梵，离开了小屋。楠伊抚着手中花纹繁复的金牌，心中尽是沉重，那是勒穆梵的信任以及她的承诺。
就在楠伊以为勒穆梵不会回来的时候，他却独自一人自骄阳中走来，原本凌乱的发丝高高束起，露出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庞：“姐姐，以后，我来照顾你。”
楠伊粲然一笑，而李亦坤的面上，哀愁一闪而过，旋即展颜。
作者有话要说：西域的风情肯定会把楠伊身上压抑的因素洗掉一些毕竟宫里的生活对她而言痛苦压抑是主流所以后面楠伊的性格会变开朗换了环境还有身边人的督促所以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她变了只是环境造就而已异域风情邂逅小乞丐是不是很狗血有点像江湖了……
清颜莞尔乐陶然
初雪的降临，飘然间，银装素裹了山川河谷，清冷宁静。
梁瑶郡北邻天京，以天瑶河为界，分伊河向南。伊河东岸，桃花岭下，陶然庄，便在此处。
“吁——”
一辆青蓬马车停在陶然庄外，马儿不停地用蹄子刨地，一边还打着响鼻发泄不满。
庄外等候多时的老管家连忙上前牵住马车，恭敬行礼：“老奴给二少爷、三小姐请安。”
“严叔，许久未见，您还这么硬朗。”李亦坤浅笑着开口，侧身抬手扶下楠伊下。看着不远处高广门楣上苍劲有力的陶然二字，楠伊心中生出几分释然的安定，唇角勾起一个浅笑。
雪地清寒，白衣飘飘，微微一笑仿若月牙的明眸下一颗朱砂泪痣，好似数九寒天盛开的红梅，孤高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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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庄毗邻伊河，于梁瑶郡最西桃花岭下，远离市镇。陶然之名，取其乐陶陶然也，依山傍水，称其桃源仙境出尘世外，丝毫不为过。
从伊河引水入庄内，过清颜阁往后院汇成小镜湖，育庄内一应花木水色，景致怡然。而这清颜阁内，蜿蜒活水环绕，小巧水榭竹楼，虽是寒冬，却颇有几分南国烟雨之色。
琴声悠扬，和着淡淡风雪缓缓飘荡在庄子里。
“颜儿，”青娘一身香色夹袄，端庄典雅，缓步走进水榭。
被唤作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