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72章

昊宇很轻松的用绳子将小舟扯到了岸边，扶清然上岸，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
“清然无礼，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清然恭敬地行礼，微微低头的样子，那样娇俏的下颌，倒是同清颜有几分相像。
这样看来，昊宇的心又舒展了几分，语气平淡的开口：“免礼，怎么不在望月亭陪太后，自个儿上这儿来了？”
“清然见湖边有一叶小舟，一时贪玩便独自进了荷塘中，还望陛下恕罪。”清然说着又要行礼，却被昊宇的手轻轻托起。
仔细的打量着面前一袭白衣的娇俏女子，清然的美是淡雅清秀的小家碧玉，不同于楠伊那种直直震撼人心的通透，可是微微垂首的清然，确实同楠伊有那么几分相似。
想起那个让人心疼的女子，昊宇的眸中满是哀愁，静静地敛下神色，才对清然道：“走吧，朕同你一道去太后那里请安。”
清然看着面前臂膀宽广的帝王，心突然安定下来，这将是她的夫君，她将成为同他比肩俯瞰江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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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再相逢
顺着僻静的宫道转过一个弯，清颜终于看到了一扇门，应该是某个宫室的后门。
尽管如此，清颜也已经十分雀跃了，她不知道浑身冰冷的自己，还能这样撑多久。清颜步伐踉跄的奔进门内，险些跌倒的身子，在一双纤细却粗糙的素手搀扶下，堪堪稳住。
“姑娘！”
抬头迎上一张清秀的脸庞，她眸中满是诧异，只愣愣的看着清颜，忘记了说话。
清颜满是歉意的轻笑，“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请问……这是哪里？”一番打量，清颜已经确定，这宫室后院的地方，她根本无法辨别是哪个殿阁。
清秀的宫女依然愣在原地，却有另一道婉转若莺啼的声音回答了清颜的问题：“这儿是掖庭东殿。”
穿着浣花锦纹衫的女子，声音十分灵动，清颜还觉得有份莫名的熟悉，可是仔细打量，却又没有印象。礼节性的笑道：“请问您是？”
“这是华贵人。”适才愣神的清秀宫女回过神来，走到华贵人身边轻轻托住她的胳膊。
清颜一愣，看着这位皇上新晋册封的贵人，却是恭敬福下身子，“给华贵人请安。”
这位华贵人，姿容并不出众，算得上清秀，只是声音灵动极其婉转，清颜的心中，微不可闻的泛起一股酸涩，心如止水，她果真还并未做到。
一番梳洗，换下身上带着泥渍的罗裙，清颜顿觉神清气爽，便随雪雁去向华贵人道谢。
掖庭位于天穹宫的西北角，紧邻御花园西侧的一排殿阁，统称为掖庭。
华贵人看着面前姿容妖娆气质若兰的女子，不过是普通的淡粉罗裙，穿在她身上却像是极上等的料子，光华尽自流转。
“坐下喝杯茶吧。”华贵人指了指身侧的石凳，自有宫女连忙放了垫子，伺候清颜坐下。
如此看来，这华贵人，在宫中是十分受宠的。虽然沐浴一番褪去寒气，清颜却依然是冰冷的身子，将茶碗抱在手中小小的啜了一口，便不再去饮。
看着如此清丽的女子，华贵人也忍不住侧目：“我叫安素，姑娘的芳名是？”
“贵人可以唤我清颜。”清颜客气的回答，却不卑不亢，那气势完全是己尊人卑。
可安素并不恼火，双目一直凝在清颜面上，平静开口：“姑娘是新晋的秀女？”
“是。”她是李家送进宫参选的女子，同住在这掖庭内的一众秀女，其实也一样，不过是住处不同罢了。
安素身子猛然一震，灼灼的目光终于引起了清颜疑惑的目光，她略略别过脸去，沉声道：“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真像……”
那微不可闻的一个像字，让清颜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华贵人同之前的她并未见过，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番思虑，清颜起身便欲告辞，可不及她开口，安素又说道：“清颜妹妹，可愿同安素一道伺候陛下？”
这话问的多余却也有理，女子入宫参选，自然是希望得蒙圣宠，而安素此问的拉拢之意，已是昭然若揭。但是偏偏，她问的是李清颜，也是李楠伊，这话，就另当别论了。
“陛下气度非凡，天下女子……哪个不愿做他的妻子呢？”安素自说自话的回答，那落寞的神情，让清颜不由得想起长春宫中的惠妃，此去经年，不知她如今，又是何种境地？
“陛下乃天子，清颜不敢奢望。”
“不敢？”安素似是自嘲，突然抬手抚上清颜的下颌，微微用力抬起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当初我也何尝敢呢……”
“贵人！”清颜一声惊呼，不动声色地逃开安素的手。
安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悻悻的收回手，笑道：“你可知这天穹宫中，曾经有位康颐皇贵妃，姿容艳丽倾国倾城？”
远赴西域之前，清颜曾听二哥提过，昊宇给她的封号，便是康颐皇贵妃。
“这位康颐皇贵妃，同我一样，原先只是个宫婢，可她的美貌，却是天下无人能比。”安素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和悲愤中，全然不顾清颜的反应，继续道：“而你……也有这样的美貌，所以我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民女不敢。”清颜低头，却并未跪下请罪，而是起身行礼：“清颜出来时久，恐姑姑责罚，便先告辞了……”
清颜说罢，竟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掖庭东殿，沿着宫墙向南走，果真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御花园边的宫道上，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然而当她扶墙调整好气息，抬头却望见一片熟悉的宫墙，“栖梧轩”三个布满灰尘的字迹，远远地煊赫在紧闭的宫门之上，何其悲凉。那场浓烟滚滚的大火，看来并未波及宫墙之外的土地，可一眼望去，原本殿阁林立的栖梧轩内，却只有碧澄的蓝天，看不到一处画栋雕梁。
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绕过这过往云烟之地，可是步子却由不得思绪。
抬手试探的推去，“吱呀”一声错开方寸韶光，这门竟未上锁。清颜一愣，脚步已经迈了进去。
被大火烧毁的断壁残垣，被烟火熏黑的墙壁，无疑昭示着当日大火的猛烈，清颜愣愣的站在石阶上，脚下却再迈不动一步。
残垣断壁之前，冠玉束发，一身白袍负手而立的男子，那宽广的臂膀仿佛承受了千斤重担般苍老下去。缓缓转身的瞬间，一眼万年般久远，阳光下他眸中的伤痛，一如刀割在她心头……
清颜看到成煜之眼中的哀伤漠然瞬间化作惊诧喜悦，继而大步流星的向自己走来，长臂一伸已是狠狠将自己抱在怀中，力气之大，似乎要将清颜揉进他的骨血中去。
“楠伊，不要走……”
闷闷的一句话，却唤回了清颜失控的思绪，连忙抬头将悬而未落的泪滴咽回腹中，连忙止住自己胡思乱想的神智，双手抵在成煜之胸前狠狠用力，一手将他推开。惯性的作用下，她狼狈的跌坐在地，低头的瞬间，却用恼怒疑惑的目光望向成煜之：“你是哪里来的无赖！”
成煜之原本惊喜的面上，瞬间笼上冰雪之色，眸色深沉的打量清颜，“你是谁？”
刚才回身的一瞬间，他恍惚看到逆光走出的楠伊，还以为看到了她的魂魄，才会狠狠拥住想要阻止她离开。
却没想到，这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有着同楠伊同样容颜的女子。可是她的左边眼角有一颗鲜艳刺目的朱砂泪痣，楠伊没有，透彻婉约的楠伊，没有这般妖娆之姿。可是这女子，究竟是谁，为何会到此处？
成煜之的冰冷，让清颜惶恐的心渐渐平静，自顾起身拂去裙摆的尘土，目光凌厉毫不闪躲的迎上成煜之的审视：“你又是谁？”语气傲慢，毫不怯懦。
面对昊永，她惧怕他眼中的审视和深邃阴鸷，因为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也因为曾经付出的感情在他那里一败涂地，所以她不敢面对昊宇，只能逃避。可是煜之，她清楚明白他是个直白较真的人，也可以想象当自己毫无怯懦之色以陌生人的姿态应对之时，煜之是绝对不会再把自己同楠伊联系在一起的，哪怕自己亲口承认，他也不一定会信，因为他心中的楠伊，只是个柔婉俏皮气质如兰的丽人，绝不允许人亵渎。
果然，清颜不过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已经让煜之打消了心中的揣测。
楠伊死了，死在栖梧轩中，虽然后来的大火烧毁了殿阁中的一切，可她确实不在了，这世间再不会有一个叫李楠伊的女子，心口不一的喊他二公子。
想到这些，成煜之的目光再扫上清颜的面容时，竟多了分厌恶。为何会有这般似她的女子，她该是独一无二不容亵渎的存在！
“这儿是禁地，任何人不得入内！”成煜之愣愣的告诫飘入清颜耳中，转身时他雪白的身影已然远去，沉重悲伤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