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113章


昊宇匆匆离去时只来得及瞟了僵立远处的清颜一眼,那眼神交错复杂,他似乎也明白过来,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终其一生都是找不回来的……
清颜仍僵硬的立在那儿,只是抱着景忻的手毫不松懈。清然微微皱了眉,抬手想要从清颜怀中接过景忻,可她才一碰到清颜的手,她便如惊弓之鸟般猛然后退,抬眸满是提防的盯着她,那眸子里的迷雾许久才飘散,清颜看着一脸担忧的清然,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
“成王妃从宜兰殿过来,正在殿外等你。”清然说着,又要抬手去抱景忻。
清颜几番犹豫,终归是将手松开,任清然将景忻抱走。迷糊的景忻似乎被吓到,只用迷惑的目光不住在清然同清颜面上打转,许久,终是抱住了清然的脖子,沉沉睡去。
“我会将景忻视如己出的。”
擦肩而过的瞬间,清颜听到清然淡淡的吐出这样一句话,已经走出几步的身子突然一滞,心中烦乱渐渐理出一些头绪。若不是清然要求,昊宇定然不会主动将景忻放在凤仪宫的。这认知让她愤怒,却也无可奈何,终归头也未回,轻飘飘的自口中带出一句话:“你将景忻留下时就该知道,除了将景忻视如己出,你再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直到清颜的身影消失在殿内,清然才突然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

宜兰殿里,跪着一地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时不时有胆大点的,偷眼隔着珠帘往内殿觑一眼。
“混账!”
只听帝王一声怒喝,连带着杯盘碎裂的声音,惊得众人忙屏息静气恨不能将头埋到地缝里去。
昊宇大步而出,双手紧紧箍住兰馨羸弱的肩头,“朕还不知道,生身之母亦能狠毒至此!” 说着放开兰馨,不大的力气却已然将钗乱发散的兰馨推到在地,昊宇狠狠瞪她一眼,终归还是别过头去。
兰馨哭得早已脱力,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只不住抽噎,眸光虽涣散却只往内殿张望,天知道她此时有多么希望能听到景乾一星半点儿的哭声,只是宜兰殿内极静,静的连她隐隐的抽泣都让昊宇不住暴躁。
暑热之盛,景乾近来越发易热,宜兰殿距御花园又近,兰馨便常带着他往清水湖玩,前几日宫女侍候的不小心让孩子染了风寒。兰馨再不敢让他出去,罚了几个宫女,便将景乾亲自带在身边小心看护,只是今儿过了晌午,景乾一直不醒,直到奶娘觉得不对唤了太医来,才说是中暑休克,不过稚儿原就染着风寒,经这么一折腾,也难怪到凤仪宫禀报的内侍敢说那一句“不好了”。
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尽力,而昊宇眼见着前几日还在自个儿跟前撒欢儿的儿子竟害在他的亲娘手里,一时气愤,加之先前同清颜生的一肚子闷气,此时帝王的怒火,怕是将宜兰殿烧了都不足发泄。
昊宇看着跌坐在地抽抽噎噎的兰馨,想起适才在凤仪宫中清颜对景忻的决绝,心中越发烦乱,再不看兰馨,大步进了内殿一个转身,太医内侍竟亲自抱了景乾跟在他身后,往外间走去。
原本浑浑噩噩的兰馨突然惊醒,恍惚见儿子被抱走,丝毫不顾仪态地上前要抢,却被昊宇喝令几个宫女拉住,“陛下,景乾病着呢,您饶了他吧!”
见她这般楚楚之态,昊宇怒火不熄反盛,令太医先行抱了景乾出去,这才看向兰馨,“饶了他?朕就是为了救他才让他离你这个娘远点!朕是他的父皇,太后是他祖母,哪一个都不会亏待了他!至于今日这事儿,你总得给朕一个交待!”说罢,再不耐兰馨的哭闹,提步径自离了宜兰殿。
妙言见陛下已走,这才怯怯的上前要扶兰馨,却发现她身子不住颤抖,许久才恍惚的回头,“快去,去请王爷……请王爷帮本宫把乾儿要回来……”
这王爷,自是指的成王殿下。妙言略一犹豫,却还是向常有顺打了个眼色,见他闪身出去,这才又温言软语的劝慰兰馨,将她扶进了内殿。
景乾的病说来也简单,只是孩子玩水不甚染了风寒,兰馨又忧心过度将他捂在被子里发汗,却不成想物极必反,那风寒未清却添了暑热,小孩子身子骨弱,这么几下折腾自然令人心惊。
昊宇直接将景乾带去了慈安宫,召太医院所有太医会诊,转回身来想起凤仪宫里的清颜,才从王灿口里知道,他前脚离了凤仪宫,清颜就已经跟成王妃出宫去了。
心下一片黯然,昊宇又不自禁想起苍白羸弱的景乾,当即着王灿往凤仪宫传旨,令皇后彻查此事,宫中但有阻拦,一切凭皇后权宜行事!

却说清然得了这彻查后宫的旨意,不敢有片刻倦怠,即刻便令人将宜兰殿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都审问了一遍,连带着兰馨她也亲自派凝香去问了,只是兰馨浑浑噩噩的,也问不出什么。
“娘娘,内侍在太医院后药房侍婢的屋子里,寻着了这个。”
这日晌午,清然得空哄了景忻睡觉,凝香却突然郑重其事的拿了个蜜粉的荷包来给她看。那荷包做工并不十分细致,并不是宫制的花样,蜜粉的缎子,倒是那掐银线的滚边精致些,真正令清然侧目的,还是那荷包坠子上两颗饱满圆润雕着祥云的红玛瑙珠子。在宫里,这样的东西绝不该出现在太医院的粗使宫女房里。
“谁的东西?人带来了么?”清然接过那荷包细细翻看,这东西显然用了许久,那缎子已没了光泽隐隐泛白。清然小心翼翼的往鼻尖一凑,极淡的香味似有若无,却也分辨不出个什么,“这针脚定制有没有去查,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命人去查了,却还未有结果。只是那藏这荷包的小宫女,奴婢已传在殿外。”凝香毕竟是凤仪宫的掌事宫女,又是清然自幼陪在身边的,周到细致定是旁人不能比。
清然将荷包交给凝香,唤了半夏过来亲自守着景忻,这才随凝香将那小宫女唤到配殿问话。
太医院里的粗使丫头,多半是直接从民间采选,身份样貌要求都不比宫女严格,但却能跟着医官们学习,平日做的活儿多是熬药拣选药材,倒也不是很累。
然而跪在清然面前这个唤作巧儿的小丫头,看来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却是乌青的眼圈发枯面黄,憔悴的可怜,尤其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子,看得清然心头一滞。
“巧儿,”清然向凝香使了个眼色,令她将荷包丢在巧儿的面前,剔透的玛瑙珠子砸在坚硬的青砖石上,发出一声脆响,惊得巧儿身子一颤,竟微微抖起来,“你这荷包,从儿来的?”
这巧儿八成是个性子软的,在太医院受多了欺负,清然不过轻飘飘的两句问话,吓得她身子一软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却就是不开口。清然看得恼火,凝香见状,却是不顾凤驾径直上前将巧儿拉起来,见她仍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抽噎模样,大耳刮子毫不犹豫的招呼上巧儿本就瘦的可怜的脸,将她打得跌跪在地,却是止了哭声。
“娘娘问话,岂能不答,你好大的胆子!”
清然见那小丫头似被凝香气势震慑,两眼直溜溜的看着凝香,这才又开口问道:“荷包,是哪儿来的?”
巧儿愣了半晌,凝香将眸子一眯,她忙不迭的跪行几步,却猛地想起这是皇后,只定在原地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回起了话:“回禀……禀娘娘,这……这荷包是我……是奴婢的姐姐,姐姐给我……给奴婢的。”
她话虽寥落不清,清然却好赖听懂了意思,“你姐姐?是谁?在哪一宫服侍?”
“姐姐……姐姐在……在……是在宫外……”
“放肆!”清然猛一拍案,“这荷包上缀之物乃宫中所用,你姐姐又是从哪得来的,难不成要本宫将你一家都斩了,你才肯说实话!”那荷包上唯一不同于常物的两颗玛瑙珠子,虽是王公才能用的,却并非宫制,清然此话不过见巧儿胆怯唬她一唬。
果然,小丫头经不起吓,忙不迭的禀报道:“姐姐……我姐姐……奴婢的姐姐,五年前就已经死了……这荷包,是姐姐的遗物。”
竟是个死人?
清然抿了嘴角,不觉生出几分嘲弄,竟是深宫秘事呢,不知这荷包牵扯的会是谁?
福阳宫里越发安分的林淑妃?长春宫吃斋念佛的阎惠妃?身死族灭曾经艳压六宫的那位上官雅言?或是宜兰殿里的路兰妃?抑或扶柳殿里宠爱稀疏的柳美人?不管哪一个,都是值得清然兴奋的。
“你的姐姐,是因何而死,死在何处?”清然正思虑,凝香却十分贴心的问出她所想。
巧儿此时再没了隐瞒之心,一股脑儿都招了出来,“奴婢的姐姐叫,姐姐是夜里起身时失足掉进井里的,早上奴婢发现时姐姐就已经断气了,他们……他们都说姐姐是自杀,可是……可是……奴婢求娘娘做主,求娘娘为奴婢的姐姐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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