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等帆》第30章


也不晓得穆尚松这个笨脑子听没听懂其中的两层意思,当下便点了头,憨憨傻傻的样子,哪里还有在外头喊打喊杀凶神恶煞的“莽少爷”的半分气势。
肖美人不再讲话,招手示意穆尚松再过来些,等到穆尚松把脑袋凑过来,他微微侧了侧脖子,吻上了穆尚松的唇。
一切都太安静了,两颗心在静谧里拼命跳动,收缩一次,扑通一声,挤压出来的,全是掺了苦涩的甜蜜。
自从同穆尚松见了面以后,肖美人的眼眶子便浅了七八分,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挟带了太多回忆,不经意间就想流眼泪。穆尚松想靠近又死命忍着,不敢往前走的样子,当真刺痛了肖美人的心,他是穆家当家,什么大事全由他拿捏做主,怎么就能爱一个人爱得这样小心翼翼,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凶悍在他面前都成了虚的,笨拙和粗糙底下,铺着穆尚松的一颗真心。
肖美人觉得要流眼泪了,便结束了这个吻。
“袁惜淳这孩子,是一位友人托付给我的。” 肖美人摸了摸穆尚松的鬓角,耐心同他解释,“我有一位好友,他的表姐开了家保育院,十年前收养了几个孩子,到现在长大了,要出门讨生活,想学些手艺,惜淳从小想演戏,那位小姐便带着他来找到我,托我教教他,我一个人在这儿住着,多个人也算多些趣味,便点头答应了,早知道这孩子这样聒噪,当时我应该要多考虑的。”
穆尚松道:“学这样久,学了三年。”
这话说得如同吃味抱怨,实则也确实如此,肖美人觉得顶可乐,同穆尚松道:“十九岁的孩子,你也同他计较。”
穆尚松回他:“早知如此,我也想学学演戏。”
肖美人只笑不说话,把穆尚松一颗老心撩拨得快要跳出嗓子眼。
穆尚松道:“往日,你都不用担心有谁能往你身上泼脏水了,你走了以后半年,姓仇的又发了一次疯,在报纸上放屁说你同他从前骗过婚……”
肖美人打断他:“我好些年没看报纸了,我不知道这回事,也不愿意听。”
肖美人看向穆尚松的眼睛:“穆尚松,我已经忘掉了。”
穆尚松觉得有什么哽住了喉咙,又好似亲眼目睹了一块冰在地面上悄然融化,他等了这样久,笨拙地划着自己的船桨,没有一刻分过神,要往远方的那处孤岛赶。风浪拍打着,烈日时常不留情面,将他的心暴晒着,烤出了层层裂痕。
可他知道不能停,又或是本能不让他停。那座岛长得美极了,每个人见了免不了都要夸赞几句,却只有他听见岛上传来被困住的呼救,它只是看起来很美,它又疼又孤单,以执拗的方式,等待着一盏眼中只有它的帆。
穆尚松终于靠了岸,脚踩在细沙中,宛如踏步在云端。
肖美人眼眶湿润,抖着嗓子问他:“我可以进屋吗?”
穆尚松擦了一把脸,泪水烫伤了手心。
“不行。”
肖美人:“………………”
穆尚松恨不能回到半个钟头前,将自己的手剁了。
“…………真的不行。”
肖美人哭了:“穆尚松,你够狠。”
穆尚松也要哭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明天,后天,往后,都可以。”
肖美人:“你想都别想。”
月色真美,美得让穆尚松心碎。
第30章 。
袁惜淳从前在这处学艺的时候,很自然地负责着肖美人的饮食起居,他年龄不大,性子也沉不下来,心却十分细致。肖美人算是帮袁夏梨一个忙,不收任何学费的,虽然袁惜淳没钱,但手脚勤快些,不让师傅累着,也算是抵消了部分肖美人的操劳。袁惜淳是个好孩子,童年过得苦些的关系,便更能分辨谁是真心对他好,同时亦能尽全力将自己的真心也回馈过去。
回到肖美人的住宅,如同回到自己的家,虽然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师傅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老想着把他支开。袁惜淳同穆尚松斗了气,自己也晓得没意思,心眼大得很,把这些个不愉快统统抛到脑后了,枕上熟悉的枕头,薄毛毯盖着肚子,睡得很快也很沉,连梦都没有,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晨五点,屋子里盛着朦胧的天光。袁惜淳起床,准备同往常一样,给肖美人熬一锅粥,再出门买些包子油条,回来的时候时间便刚刚合适,等吃罢早餐,再帮师傅把屋子打扫打扫,这一天便计划着充实地过去了。
踏出房门,却发现穆尚松眉头紧锁,手中揪着东西,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又一圈,看样子是在找些什么。
袁惜淳瞧见穆尚松便烦,见他奇奇怪怪的样子,更是没什么好心情,不打算搭理他,径直往厨房的方向走了。
谁知还没走两步,穆尚松先开口喊了他。
“哎,你等会儿。”
袁惜淳道:“我有名字的。”
穆尚松有求于人,态度也不似昨日那样蛮横无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个,小袁,我有事问你。”
袁惜淳毕竟年纪小,见被人称作“莽少爷”的穆尚松肯开口叫他“小袁”,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完全没有学到自家师傅高冷无比的风范。
“你讲吧,做什么?”
穆尚松道:“皂角粉和洗衣盆在哪里?”
袁惜淳听完,低头细细看了看穆尚松手中的东西,是条亵裤。
“…………穆先生,您今年多少岁了?”
穆尚松不愿同他多费唇舌,双眉一皱,不耐烦地“啧”了声,道:“你休想打趣老子,老子还年青得很,快些说,再拖下去天就亮了,天亮了你师傅就该起床了。”
“我起床了,然后呢?”
背后冷不防传来肖美人的声音,穆尚松吓得一激灵,梗着脑袋不愿回头看。
袁惜淳幸灾乐祸,自然愿意多看看穆尚松的笑话,但师傅的面色好像不太友善,还是保命要紧,脚底抹油,留下一句“我去厨房煮粥”便匆匆离开了。
穆尚松只觉得身后有两道带着密刺的视线注视着他,从脖子一路凉到尾椎骨,汗毛都要根根竖起,但总不能一直这样僵着,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暗自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肖美人的眼。
肖美人也笑眯眯,只是这笑意仅仅停留在表面,眼周肌肉纹丝不动,同穆尚松表演了一个标准的假笑。
“莽少爷找什么呢?”
穆尚松道:“找皂角粉和洗衣盆。”
肖美人明知故问:“喔,大早上的洗什么呢?”
穆尚松有些结巴:“裤,裤子。”
肖美人道:“昨夜顶忙的嘛。”
夏天真热,还没到早晨六点,穆尚松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
肖美人当真给穆尚松拿来了皂角粉和洗衣盆,却坐在院子里不肯走了,眼勾勾地看着穆尚松往盆子里放水,浸湿布料,又撒了好些皂角粉上去,笨拙地开始搓揉。
穆尚松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几乎要求饶了:“你不要再看着我了,是我错了,我真错了,往后永远不这样了。”
肖美人不接他的话茬:“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我不过是担心穆大当家从来也不做家事,这裤子脏得很,不好好洗洗可要不得。”
穆尚松放弃挣扎:“哎,我脏,我脏。”
虎背熊腰的大男人蹲在院子中央洗内裤确实也够丢人的,肖美人心里有个度,出了口气,心里也舒坦了,便不再调侃他,出门买早餐去了。
袁惜淳从厨房里出来,瞧见穆尚松在挂裤子,没忍住,笑了。
穆尚松脸很黑:“看什么看,你师傅出门买包子了,让你守着灶。”
袁惜淳懒懒散散的模样倒是和肖美人如出一辙,晃到穆尚松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挂在绳子上的裤子。
“穆先生,您这条裤子,估计也就只能再穿个两三次了,搓这样用力,布都要搓破了。”
师徒两开开心心地吃罢了早饭,穆尚松喝完最后一口粥,站起身来想要收碗。
肖美人道:“让惜淳收吧,你一会儿同我去个地方。”
从井里捞出几颗荔枝一串葡萄,肖美人吃得过瘾,看着日头还不算大,带着穆尚松出了门。
他怕晒,戴了草帽,帽檐低低压着,让穆尚松看不清他的眉眼,路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走着,影子在身后拖曳,石板路久了便圆润光滑,折射出细细的阳光,倒也显得可爱,青苔布满石板间的缝隙,紧密中生出一分倔强的绿来,叫人看了也心旷神怡。
有两三个人在树荫下摆上了摊位,卖茶水,多付些钱,便在碗里掺些碎冰,是极为朴素又有效的清凉。
再往前走,老太太坐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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