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爱拾遗》第29章

一直以来，总是连张捎来问候的小卡片都不曾见过，但她也没有多加过问，只是心有灵犀地收下那份心意，彷佛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现在，她住处公寓的天台上，这五盆红玫瑰和原来那四株黄玫瑰并放在一起，缤纷许多的色彩将过往的悲伤冲淡了许多，却渐渐浸染上一种名为思念的心情。
她相信，自己眼中所见的陆衡，就是他最真实的一面，不会掺杂半丝虚假。
既然选择相信，就无须怀疑。
、路爱拾遗　终章2
一连忙碌了月馀，终於迎来了一个比十三号星期五还要稀罕的、没有任何预约看诊的闲静周末。
突如其来的閒暇时光，反倒让吴悠对存在感忽然强烈起来的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一下子进茶水间冲咖啡，一下子清扫地上根本没有半根的狗毛猫毛，看得殷远心中好笑不已。
「吴悠，别瞎忙了啦！来陪我看《非诚勿扰2》，现在电影台正要开始播喔。」殷远乾脆半强迫地拉著她坐下，还大方与她分享刚从超商买回来的爆米花。
「好看吗？」自从成为独当一面的兽医之後，吴悠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一场电影了，印象中残存的娱乐资讯已经严重过期。
更遑论她连第一集都没看过，根本对整部电影的架构完全没概念。
「我也没看过，所以不知道。反正整部片看完之後不就知道了吗？」殷远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未知的探索过程，不就是冒险的最大乐趣所在嘛。
这麽说倒也是……吴悠就这麽无可无不可地逐步陷入剧情里。
然而，直到电影情节进入男主角替罹癌好友举办生前告别式的那一段，她哭了，没有发出一点啜泣声，安静地，泪流满面。
得知自己罹癌後，才体会到「只会生活是一种残缺」的友人，语带虔诚地这麽对在场众人说：「你们的善、你们的好，我都记下了，都拷进脑子里了。我将带著这些记忆，走过火葬场。我没了，这些讯息还在，随烟散播，和光同尘，作为来世相谢的依据。假如有来世的话。」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只是内心深处被一头名为惆怅的兽伸出巨爪给紧紧掼擢著，没来由地愀然心痛。
脑子里想的是……会有那麽一个人，将他／她才明白的自己的好深刻地镌刻在灵魂版图上，并带著这份感念踏上轮回之旅，只为求得来生的机缘相遇，然後献上一抹微笑、一朵花束吗？
寂寥漫长的生命中，当真会出现这样一个人吗？她实在缺乏那份胆量去渴盼。
而片中好友女儿最後念诵了六世达赖的〈仓央嘉措情诗〉，送给临终的父亲。优美并掺杂著些许忧伤的诗句，就在她些微恍神的状态下，一字一字地传入耳里，落籽到心土之上……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
蓦然间，她似懂非懂，却又明明白白地理解了些什麽，心房盈满一股难以言喻的、淡而无名的喜悦。
没关系的……是的，无论他回来，或者留在异乡，都没有关系。
能够在彼此的思念里占有一席之地，已是十分难得。即便未有只言片语，也能心领神会。
她怎麽会忘记呢？爱情，从来不是为了搬演给别人看而发生，总是默默地发芽，寂寂地抽长，悠悠地蔓延……自生自灭，随缘起舞……
蓦地，面纸盒被一只手推到面前。是殷远无言的体贴。
吴悠对他投以感激的一笑，拭去沾湿双颊的露水。
片尾曲响起的同时，她也听见了风铃声骤然响起。有人到访。
她才站起转身踏出没几步，就迎上了一张熟悉不已的脸庞。
「吴悠小姐吗？这是最後一个红玫瑰盆栽，我亲自送过来。」陆衡笑道，就像他未曾离开过那般自在。「之前说好半年内我一定回来，看，我没有失约喔。」
「你……头发跑哪儿去了？」吴悠惊喜之馀又万分诧异，忍不住抬手抚上他将长发剪短後、裸露在空气中的後颈，结果……依旧是那麽令人心疼的伤痂累累。
「剪掉啦！你不是说这样比较凉快？」陆衡一派无所谓地耸肩笑笑。她温暖手心的抚触，让他感到无比心安。
「你这麽听我的话做什麽？就不怕别人对著你指指点点吗？」吴悠骂得底气不足，眼眶又不由自主地慢慢湿润起来。
「别骂我嘛。全世界那麽多人在讲话，吵都吵死了，我就只听你的不行吗？」
「咳、咳！」殷远这时终於假咳了几声，提醒放闪光的两人注意自己的存在。「我说这年头做人兄弟的都这麽有异性没人性吗？」他故意调侃陆衡。
陆衡见他在此，却一点也不讶异。早在殷远对自己说要来台湾玩时，他就猜到他肯定会跑来吴悠这里，为的就是亲眼「鉴定」一下他的心上人。
「殷远，你可以趁今天下午先回吴悠家收拾一下行李了，你现在睡的那间房是我个人专用。」陆衡微笑，祭出杀手鐧。
「喂！哪有这样子的！明明就是我先卡位──」一回来就赶人，搞什麽！殷远心有不甘地抗议，却让陆衡接下来的话堵得七窍生烟。
「看你是要去住宾馆还是饭店，都刷我的卡，记我帐上。」
可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他说话！「你就是这麽急著赶我走就是了！」
「嗯，总之你尽快吧。」陆衡很乾脆地承认，不客气的态度令人为之气结。
吴悠不禁摇头失笑，试著充当和事佬，「这个有什麽好吵的？我明天就去家俱店订购一张双人床，让你们在客房一起睡，这样不就好了？」
「对嘛、对嘛，还是吴悠最善解人意了。」殷远马上点头附和。
「才不好，烂主意一个。」陆衡将盆栽随手往桌上一搁，再把她往怀里一带，这个货真价实的拥抱，终於让他完全确认分离的时光已然走远。「要换，也是换你卧房里的那张单人床。」
此话一出，吴悠的脸蛋瞬间涨红，而殷远差点没被他恶心死！
「陆衡，你好样的，算我输了！我要住总统套房！」殷远真是彻底被他打败了。
陆衡没有说话回应，只是对他挥了挥手，要他快滚。
他无力又无奈地对他大翻白眼，快步走出休息室。说实在的，现在他宁可去闻笼子里的狗狗大便，也不愿意莫名其妙地在爱心满天飞的粉红泡泡里窒息。
等室内只剩下他们俩，吴悠却二话不说便挣开他的怀抱，望著他的眼神有些寂寥，「我想，接下来你应该会很忙吧，陆总裁。」
「吴悠，我回来就是想让你知道──」
吴悠却没让他说完，只是摇头笑了笑，淡定地念出她也很喜欢的那首诗──
「……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不舍不弃
来到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心里
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那一瞬间，陆衡听明白了，心下雪亮的同时，澎湃奔涌而上的感动，令他说不出半个字来，唯恐破坏了此刻圆满俱足的狂喜。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放心，我不会成为阻碍你的绊脚石。我只希望你记得，无论你最後是笑著脸，或者流著泪，都可以回到我这里来。」
回应她的，是他激动得近乎失态的拥抱，以及一个同等强烈的深吻。
「……你对我真好……为什麽？」一吻方休，他仍眷恋难舍地捻摩著她的唇。
「你问倒我了……如果可以，我也想知道答案……」吴悠在他深邃的瞳眸中清楚看见自己的倒影，心中有些莫名，却不再迟疑，「但，遇到了，我也没办法。」
「大哥在记者会上面公布的消息，其实是引蛇出动的烟雾弹。」陆衡不愿让她感到不安，便简洁扼要地交代了实情，「我已经把手中握有的公司股份都转让给大哥了，因为只有他才真的在乎那间公司和底下所有员工。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在我抽身而退之前，还得帮大哥扳倒旧势力，他才能大刀阔斧去施展抱负，这些也是我应该为他做的。这件事快要落幕了，以後我与路家就算恩怨两清、再无瓜葛了。」
「你似乎让我知道了太多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吴悠苦笑了下，「是想把我拖下水吗？」
「谁叫你要遇上我？从你捡到我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无法潇洒地置身事外了。」陆衡温柔地拥著她，心满意足地轻叹一声。「也还好你有捡起我……」
「真是麻烦呐……早知道我会落到这步田地，当初就该当作没看见你，坚决路不拾遗，这一定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吴悠故意大声慨叹著。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吴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