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443章


“罗兴也能独当一面了。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席方感慨道。
“不如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湘儿手下,可是磨练人。二罗都算她的门生弟子。弟子尚如此,师傅可是奇才了。”吴忧笑道。
“吴毒表现也很好。”提到吴忧的这个弟子,席方面上冷硬的线条有了些许松动,露出一丝温情来。吴毒跟随他远征北国,习武艺,学军阵,多次不顾席方的禁令偷偷跟着斥候出去侦察,有两次还参与出手抓了俘虏回来。席方自己没有子息,尽管从不对他假以辞色,但心里对这个聪明的孩子是十分爱惜的。
吴忧莞尔道:“这孩子性情飞扬跳脱,不爱受人拘束管辖,需经大磨练才能成器。云西能让他听话的,也就几个人吧。将军就算一个。咦,说起来好一会没有看见他了。才一眨眼,就不见了。这孩子啊……”吴忧沉默了片刻,他炯炯的目光迎着漫天灿烂朝霞,感喟道:“这一仗过了,终于可以消停一阵子了罢。”
“主公能得人,是云西之幸。云州军背叛盟约,师出无名,失败是早就注定了的。”席方淡淡道。
席方这一声“主公”让吴忧小小惊喜了一下,以前席方可是执意地以周将自居,对吴忧只以“将军”“侯爷”等一般性称呼相称,现在改口,表示他已经放弃了以前的执着,死心塌地投入吴忧的势力之下了。
吴忧压抑不住心中喜悦,跳下马来命取酒来,道:“斩首十万,不如得一良将,席将军请了。你我不论主从,只以兄弟论交罢。”
席方亦不反对,满饮了吴忧递过来的酒,只是从此之后再也不肯改口。
随着太阳来到中天,一面倒的战斗逐渐接近尾声,混乱的云州军最终也没能恢复有效统一的指挥,大部官兵被俘。一个也不许走掉的目标最终还是没有能实现,张锐带着两三千人突围而逃,席方布置精骑追击。
三日后,张锐于军中创口迸裂,伤重身亡。云州残军遂被云西军消灭。在北线,莫湘袭击云州运粮船队,船队指挥张冉投降。而在更南方,随着云州军主力的溃灭,云州、归宁、铜川、火壁四城已经基本成为空城,鲍雅率三千军取云州、刘衮率三千军取归宁、金肃取铜川、范竺取火壁。到十月底,云州、归宁、铜川三城相继落入吴忧手中,只有火壁城因为巴秃颜警觉的快,抛弃了所有辎重从兴城赶回来协防,才得以保住不失。
旬日间,云西数万大军汇集火壁城下,吴忧亲自写信给巴秃颜劝降。巴秃颜断然拒绝。云西军倾力攻城三日,伤亡枕藉,巴秃颜守卫甚严。吴忧患之。胡沛道:“某向与巴秃颜有旧,愿入城说其来降。”吴忧许诺道:“若果能便取火壁,当以君为郡守。”
胡沛叩关,巴秃颜倚女墙问道:“胡大官何来?”
胡沛道:“来化干戈。”
巴秃颜笑道:“大官莫赚我,我是朝廷将领,你是云西部属,你攻我守,各为其主,有什么可说的!”
胡沛亦笑道:“云西也是朝廷的云西,我为云西部属,即是朝廷官员。难道云西已经不在大周的疆界之内了么?怎么我不知道?”胡沛故作疑惑地转头对身后的士兵道:“你们知道么?”
士兵们哄然道:“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胡沛点点头对巴秃颜道:“这是将军你自己说的还是有朝廷的旨意?”
巴秃颜被胡沛抓住了话头,自知理屈,只得道:“罢了,单论唇角锋利,你总是胜过我的。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话说。”
胡沛单骑进城,云西军也约退数里,暂时休整。
巴秃颜趁机命民壮加紧修补城墙。同时在将军衙门聚齐文武僚佐,存心要难为一下胡沛。胡沛昂然而入,打眼一看,大堂里聚了有二三十个人,且多数是顶盔贯甲的一线将领。
巴秃颜道:“胡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所以你不论说什么我都不会下令杀你。在座的都是我火壁城中坚,若是你能说服他们,我将火壁城双手奉上,绝不说一个‘不’字。我来为你引荐一下——”
“不必!”胡沛道,“在座的,胡某不敢夸口说都认识,却也能认得八九不离十。”说着对着一位长髯老者一揖道:“这位想必就是云州长史邹梧邹先生。张使君在日,常以君为左右臂,当初公车三辟,先生三让之,举国闻先生贤名。取云州之日,我家主公特意交待要保护先生周全,阖城遍索,先生竟不知所踪,却原来是到了这里。先生放心,贵眷都安然无恙,我家主公特意为先生的家宅派了十名精选卫士,先生的妾室刚刚临盆,是位小公子。”
“当真?”那老者显然就是邹梧了,他一直无子,新近是纳了一房妾,当初只顾自己逃亡,将家眷都丢在了云州,现在忽然收到家人的消息,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老来得子,悲的是现在困守孤城只怕时日无多,更何况胡沛话里话外威胁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投降,万事都好说,如果执意不降,那么家眷恐怕也就没法保全了。其实惴惴不安的不止邹梧一个,在座的文武官员倒有半数家眷是失陷在云州的。
胡沛一一历数过去,他叫的上名字的官员居然有十几个。或带来家书,或交待其家眷情况,这些人个个脸上都现悲凄之色。其实也不是胡沛真能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火壁城的这些属官有几个是他先前旧识,其他比较重要的官员资料却是从莫言愁那里拿到的。莫言愁的情报渠道一向晦暗不明,吴忧既然不问,也就没人管她。只是当有需要的时候,总能从莫言愁那里得到很有价值的情报。
巴秃颜这才知道胡沛果然是有备而来,眼看人心浮动,无奈先前将话说得太满,只好静观其变,看胡沛还有甚么花样。所幸现在动摇的只是文官,守城武将都是自己旧部,家眷也都在城内,不怕胡沛策动他们造反。
一番慰问已毕,胡沛开始拿出真正的价码:“如今云州全境皆降伏于我家主公。凭着我家主公与唐公的关系,云州牧不作他人想,诸位以逆抗顺,以下犯上,便是唐公面前也难以保全,希望诸位三思,此其一;现在云西雄兵二十万将火壁城围得铁桶一般,我家主公完整得到了云州、铜川、归宁的辎重粮草,无有后顾之忧,敢问诸位打算用这三四千残兵守得多久?加上城中数万百姓,又守得多久?此其二;我家主公亲口许诺,念在诸位久在边地,民风熟习,恪尽职守,云西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可以担保诸位归顺之后立即提拔一级,赏俸半年,各位的家眷宗族全都可以保全,此其三。各位领兵将官原部曲保留不变,云西绝不吞没各位的兵权——包括巴秃颜将军的。”条件开出来,胡沛话锋一转道:“各位不要以为是我云西攻不下火壁城才来劝告诸位归顺,这只是我家主公一片仁德之心,不忍心这城中数万百姓因为某些人的野心遭了荼毒。诸位也不必存了讨价还价的心态,如若换了别人,莫说是官升一级,便是想活命也不可能吧。世道败乱,弱肉强食,好说不好听,诸位自己决断吧。我家主公愿再等一日,若是愿意归顺,就请在城楼上挂出红旗。胡某言尽于此,告辞!”
第五节 打擂
胡沛去后,巴秃颜派人尾随他一直出城,发现他没什么其他举动,这才与众人商议对策。二次商议,邹梧等一众文官说话便支吾起来。
巴秃颜作色道:“诸公先前慷慨激昂,大言不惭,现在又畏首畏尾,大丈夫何至于是!果有想出城降敌的,明说便是,何必躲躲闪闪!”
邹梧道:“巴将军,不是我等怕死。怕死我们也不用逃到这里来等死。这里众人都有家眷在云西军队手里,我们死没关系,只是不想连累宗族。如果吴忧能够保证我们家族的安全,作一时权宜之计也未尝不可。”
巴秃颜按剑而起,逼问道:“这是诸位共同的意思么?不会后悔?”
邹梧皱了一下眉头,道:“是。”
“这其实也正是我的意思。”巴秃颜脸色一缓,忽然干巴巴地笑了起来,道:“云西开出的条件的确优厚,火壁城孤城一座,要说守是注定守不住的。要不这样,就请邹先生执笔,请云西军宽限三日,我们封存库藏,检点土地名册,送上降表,三日后开城投降,各位都是逢迎新主的功臣,何如?”
文官们脸上立即露出喜色,似乎巴不得邹梧马上就动笔。邹梧心中犹豫,这降表一写,自己这投降派便落了口实,万一巴秃颜翻脸不认人抑或是以后在朝廷上争执起来,自己可是完全落了下风,于是推辞道:“本官只是外来官员,并非火壁城本地正官,这等事情怎能轮得到本官僭越呢!要说保民守土,巴将军独当方面之任,这书信还是巴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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