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489章


六份请五人署名作证,然后交给五位公卿大臣各一份,云州幕府自留一份。虽则吴忧不能亲自完成签字的仪式,不论如何这件事情算是了结了。
夜半三更,月朗星稀。金赤乌的军营忽然像是黑色的漩涡涌动起来,轻捷果决的脚步声沙沙响起,战马纷纷出厩,赤色的兵流如同潺潺溪线汇成滚滚洪流,五千将士在黑夜中集合起来列队完毕只用了半个钟点。吴忧披重铠,执钢矛,悬利剑,一马当先,晶亮的双眸比天空的星光更灿烂。狄稷、苏谒、罗兴、罗奴儿等云州战将肃然追随。奉命留守的鲍雅双手捧一爵烈酒跪倒在地大礼为吴忧祝道:“主公以万金之躯蹈不测之险,是我等臣下失职。请满饮此杯!主公天纵英姿必可马到成功!”
吴忧哈哈一笑,用枪尖挑过酒爵,晶亮的酒水在空中播撒出一道亮黄的水线,终点就是吴忧的嘴巴,吴忧一饮而尽,笑道:“痛快!出发!”
圣武二七七年三月三十日夜。吴忧先诈以调解张潋、萨都两家纠纷,遂趁萨都松懈之时,亲率金赤乌四千精锐骑兵和从大将军府调出的张家最精锐的老底子两千铁甲连环马,杀入萨都大营。萨都绝没料到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吴忧竟真敢打,而且是来得如此之快,由于长途远来,他的大部分部队正在整顿,只有小部分保持着警戒。当夜,罗兴率千骑攻东北,罗奴儿率千骑攻东南,吴忧、苏谒、狄稷三人组成锋尖,以阚统为向导,率最骁锐的主力攻正东,直扑萨都中军大营。萨军士兵原本就大部分是被裹挟来的,而其原本的军队都是属于张氏,军官层不少人心向张氏,对于萨都背主自立心怀不满,有心推波助澜之下,闹嚷嚷自乱阵脚,乱哄哄乱了自家阵营。吴张联军透营而过,反复冲杀,萨军如沙遇水一冲即塌。吴忧领亲军追逐萨都帅旗穷追猛打直至天明,萨都只得数百铁杆残部拥簇,被吴忧逼迫到汉水之滨,前有大河后有追兵,萨都逃得狼狈不堪,遥遥望见吴忧挺枪跃马身先士卒扑来,恨极气极,连射三箭,皆被苏谒后发先至拦截射落。萨都再去摸箭,却发现经过一夜血战箭壶中一十三支狼牙箭竟是全部射光了,只得继续拨马往北,循河找路。猛将王破敌主动请缨死战断后,不久其战马马蹄陷入浅滩泥泞,于是下马挥刃步战,未几刃卷,乃徒手纵跳格毙二十余人,最后被乱箭射死在河滩之上。王破敌尚且战死,萨都亲信将领多是如此下场。后世多年,兵家常以此为战史上以寡破众经典战例。
虽则借助王破敌等忠心部属舍命断后,萨都绕河疾走,正惶迫间,部将灌兜率兵千余来迎。萨都喜道:“众军星散,唯灌将军忠义护主,他日某家得志,必拜将军为征东将军。”灌兜谢过,道:“虽遭敌人袭击,士卒死者并不多,诸位将军收拢残军,还得数万之众,专等将军主持大局。”萨都大喜,军队迤逦向圣京进发。吴忧之军冲杀一夜早已疲惫,战力已衰,只是率军缓缓跟随萨都。未几,前军忽报有一彪军拦路,萨都此时已成惊弓之鸟,道:“难道是吴忧的另一支部队?”灌兜自告奋勇前去打探。去了约莫半个钟头,灌兜领着另一员将官来见萨都,原来是胡人渠帅拜杀洒,夜间被冲散了,遂自带本部族千余子弟兵在此扎营设防。拜杀洒奉上酒食,萨都道:“拜杀洒功劳可与灌兜相提并论,某家他日得志,必封将军为西域可汗。”拜杀洒喜笑颜开。于是两军合并成一支向圣京进发。沿途陆续又有散兵游勇来投,灌、拜二人将其编为流营,随军回师,二人自率亲兵轮番警陛中军,相互争竞,十分卖力,萨都心中甚慰。
当晚军次于武胜。萨都两日一夜未曾合眼,用罢晚餐,渐觉困乏,不觉昏昏睡去。忽觉一阵阴风吹来,遍体生寒,却是师傅一手持鞭一手执剑恶声恶气道:“孽畜,尔不敬神明,背主做贼,天怒人怨,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了!”说罢挥鞭就抽,萨都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学艺时候的孩子,虽然拼命躲闪却死活也闪不过,被抽得遍体鳞伤满地打滚,末了,师傅剑砍来,眼见就要穿心而死,萨都却不知从哪里摸到了自己的弓箭,张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师傅咽喉,暗红的血水扑哧哧地冒了出来,师傅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剑和鞭子都掉落尘土之中,老人鼓着鲜红充血的眼睛嘶吼道:“尔弑师犯上,必遭报应!”死尸扑地倒地。萨都手中弓箭忽地化为数十只红眼钢喙铁翎的巨大白鹳,追了萨都猛打猛啄。萨都大骇,一边奔逃一边大声呼唤从人:“杀了它们!白鹳!杀白鹳!”
当夜灌兜、拜杀洒二人亲自巡夜警戒,至萨都帐外忽听帐内荷荷有声,二人忙进帐内,却正好听到萨都梦中喊道“杀白鹳”。灌兜、拜杀洒二人惊惧莫名,相互使个眼色,退出帐外,相与计议道:“我二人一个姓拜、一个姓灌,合起来就是拜灌二字,萨都梦中说要杀白鹳,莫非是对我二人起了杀心?既如此,何不先下手为强,将他杀了首级报送吴公,不失为一桩大富贵!”计议已定,二人各带手下精锐甲士,将萨都大帐层层围住,先派精细小校偷出萨都的兵器甲胄,随后发一声喊,乱军冲进大帐。可怜萨都一身武艺未及施展就被乱枪戳刺而死,一代名将就这样窝囊地死于小人之手。
灌、拜二将将萨都首级送往吴忧营中,一代名将如此下场,吴忧唏嘘不已,本待将灌拜二贼赚来杀了,苏谒止道:“二贼虽则可恶,现在却有用处。”即表二人一为左将军、一为右将军,授以金印官服,命苏谒、罗奴儿二人领军,灌、拜二人为前部持萨都首级招降萨都残部。吴忧刚处理完这桩事,忽得陈玄快马来报,阮香的清河军趁两军鏖战之机进攻圣京,楚元礼竟是清河奸细,清河军到时他先献了城门,张军遭到内外夹攻,顿时崩溃,清河军仅用一天就攻占了全城十分之九。现在唯有鲍雅据守的朱雀门和皇城还没有失守。
吴忧惊问:“天子安在?”
陈玄原本一头斑白的头发竟是变成了满头银丝,连连叩头,暗哑着嗓子道:“张潋亲自率兵万余退入皇城死守,劫持天子宝器,扬言清河军要敢进攻,他就拼个玉石俱焚。臣等无能,唯请主公裁断。”
吴忧面上表情也说不清是怒是怨是忧是愁,只是疲惫地传令回京。正行间,清河使者到。却是故人宁雁。吴忧也不下马,缓缓道:“我道是谁出这绝户主意,原来是你!”宁雁苦笑道:“军师真真冤枉了我,与我不相干的,这前后谋划全是出自一人之手,后起之秀,后起之秀啊。”
吴忧道:“难道是……”
宁雁道:“楚元礼!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赞划,独成此不世奇功。说起来,此人颇有主公当年风范呢。”
吴忧干笑道:“好,好,好!像我?像我!哈哈哈哈。”
宁雁对吴忧的不快视而不见,滔滔不绝道:“眼看旦夕间国贼可除,不出几年可以目睹神州混一,百姓再也不用遭受刀兵之苦,军师,这不正是咱们当初的梦想么?军师戍守北方,杨将军驻防南疆,咱们清河,便要做这大周中兴的中流砥柱!”
吴忧鼓掌笑道:“好一个中流砥柱,好一个咱们清河!这么说起来要恭贺长公主殿下,恭贺宁军师了。”
宁雁早就听出吴忧话里的讥讽之意,只是假作不知,道:“萨都已死、张氏败亡在即,杨影孤守天南一隅,这天下再也没有谁能阻挡清河的脚步了。军师,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天下大势你还瞧不明白么?以云州而言,北有胡、西有羌、东有赵扬,如今又逢莫言愁之乱,若无关内支持,譬如孤木难撑大厦,军师慎思之。”
吴忧不理宁雁的威胁,举目望向北方的天空,沉吟片刻才举鞭指着头顶猎猎红旗道:“宁雁,你可认得这旗子?”
宁雁道:“当然认得,这是我大周战旗。”
吴忧仍是遥望着远方道:“一个月前,天子钦赐我紫罗兰战旗、金鼓、尚方剑、麒麟铠、画鹊弓、定风枪、鎏金马具,我的将士追随的是大周的战旗,讨伐的是大周的叛逆,为大周流血拼杀,百死无悔。他们都是我大周的忠臣良将,是也不是?”
喷薄朝阳中,马鸣萧萧,数千铁骑,伫立如山。吴忧的面孔半明半暗,阳光将他的轮廓线连人带马镀上一圈金边,宁雁目睹这一场景,坚韧如铁的心房就如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一丝感动从心底透上眼眶,那些巧妙的说辞全都不翼而飞,一种真挚的感动包围着他。曾几何时,他也曾年少轻狂,锦衣貂裘,仗剑飞马,快意江湖,天真地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匡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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