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第526章


与妖魔双刀一起失去踪影。上官毓秀一身通天彻地的神通也似在这场决斗中消磨殆尽,连身体都没有幸存下来,天空里,只有一丁点微弱到了极点的灵火,瑟缩着,徘徊着,似乎在寻找寄托之身,寒风凛冽,灵火愈发飘摇欲灭,它所承载的记忆和情感正随着能量的消散而迅速散逸,只剩下最最强烈的求生本能,它要寻找的是彻底没有意识的新死之人的身躯。忽然,它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全速冲了下去——地上,莫湘的一根尾指忽然动了一动,脖颈处那道致命的伤口处长出了无数缓慢蠕动的肉芽,如果能放大到一定程度来看,这些肉芽其实都是由无数细小的管道组成,一旦伤口上下的肉芽对接上,立即便分泌出许多粘膜样的半透明胶质物,粘连成片,封堵伤口。不一会儿功夫,伤口已然愈合。然而这个过程却仿佛耗尽了灵火最后一点能量,它没有能力复苏一个健康的“莫湘”出来,甚至无力消除那道可怕的伤痕,“莫湘”的呼吸和心跳声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生命的迹象刚刚出现又要消失。
绝大多数人都对这场超脱凡人的争斗一无所知,他们只见到缤纷的光羽跟漫天的血幕全化作了铺天盖地的飞雪。不一会儿工夫,整个大地已然苍茫一片。一只斑斓猛虎敏捷地纵跃而来,虎背上大冷天里还裸着赤膊赤脚的女子正是上官毓秀托付给吴忧的少女珊瑚。来到莫湘身旁,她忽的一下跳下虎背,俯身查看一下,就抱起莫湘,跳上虎背,几下跳蹿就消失了踪影。风雪漫天,极度混乱之中,居然无人发现这二人一虎的去向。
张颖呆呆地坐在五凤楼的废墟里,这样的变故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直到陈笠过来,她才懵然起身。陈笠在她耳边低声催促道:“主母,主公失踪,遍寻不见,请立即掌印摄政,号令云、燕、徽、吉四州将佐官吏,迟恐生变!”张颖茫然道:“能有何变?”“清河燕州行营十余万大军枕戈待旦,随时可能化友为敌,徽南十万开州军虎视眈眈,泸州赵扬随时准备反扑,这是外患;主公、莫湘和鲍雅三员重将陨落后,军失重将,其心涣散,余下三员大将:席方征战徽吉,刘衮雄镇关外,苏谒屯兵兴城,目前这三将各拥重兵,无人可制,五凤楼主公斩杀的卫队官兵大多为各部羌胡亲贵子弟,若不安抚,羌胡不安,必然生乱,此为内忧。但有一面发作起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主母且将悲伤深埋心底,大局为重!”张颖道:“可是我现在心乱如麻,全无主张,还望先生代为主持大局。”陈笠坚辞不受,众文武皆劝张颖代掌燕公印玺。张颖却不过,乃就其位。
即以吴忧长子吴芒承袭燕公爵、云州牧,升席方为镇西将军、刘衮为镇北将军、苏谒为镇东将军、追赠鲍雅为镇南将军。狄稷调回云州任金吾将军,掌禁卫。曲幽之、吴毒皆升将军,许其便宜行事,全力追查吴忧等人下落。其余文武官吏各有升赏。混乱之中,宁霜之子吴笏失踪,亦命曲幽之等查访。即召诸军长官、羌胡部首领至云州参见幼主。集聚在云州周边的军队按次序发放犒赏,予以遣散。张颖又命即日起云州城门四开,取消宵禁。这一冒险行为受到陈笠为首的文官集团的强烈反对,最终决定日间城门照常开启,夜间仍维持宵禁。云州局势渐趋稳定。
云州剧变后一月,徽州张氏旧将张恒背叛云州,率部归附清河。席方率军越境追击,遭清河警戒部队拦截,两军冲突,各自伤亡百余人,席方退却。张颖遣使赉书至圣京责清河背约。恰值阮香病重不视事,内外隔绝,使者盘桓逾月不得见,怏怏而返。张颖发书戒饬席方,非常时期,须隐忍克制。席方佯应之,私下择选精锐死士,再次潜越清河边界,刺杀张恒于军中,传首边关。清河朝野哗然,西路主将方略受到严厉申斥,自是两军龃龉不断,防备日甚。席方的行为招致张颖的反感,被降职为平西将军,其手下最精锐的五千烈火金赤乌也被调回云州。数月后,席方军司马方解上书密告席方贪墨军饷事,张颖乃命狄稷率铁骑收捕席方,席方弃军孤身逃亡,狄稷格杀之,云州上下哗然。张颖亲调文卷详查,证实方解乃诬告上官,诛方解三族,追授席方元帅,厚葬之。旋即撤销西路军元帅府,以罗奴儿、陈昇、田重进等将军分驻各要地,对清河取守势。
兴城。几乎与张恒叛乱的同时,苏谒背弃对清河的盟约,私下秘密会见赵扬,相约合击清河军。赵扬大喜,与清河军约期决战,呼延豹应约。两军激战正酣,苏谒忽率云州军截断清河军后路,并将自己守护的清河侧翼完全暴露出来,赵扬趁机发起进攻,清河军大败,折兵数万,仓皇撤退。泸、云联军穷追猛打,清河军在泸南据点堡垒被拔除十之八九,辎重器械丢失无数。清河败军分成两部,呼延豹依托雁云关死保连城,闻人寒晖率一部依托北海卫退保归城。其后,经过泸州军近一年的围攻,归城陷落,清河大将燕平乐身亡,闻人寒晖自海路逃回淄州。连城亦在两年后被泸州军攻克,清河在泸南十年经营化作流水,全军退回雁云关内。赵扬重新将泸州全境置于赵氏统治之下。
泸南失败对清河军的声望打击是巨大的,清河军战无不胜的神话终于终结,清河与云州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彻底走到了尽头,清河上下将泸南战役称之为“背叛日战争”,据说泸南失败的军报传来,阮香就命人在摄政府她处理日常事务的几案上就深深刻下了“叛”“耻”二字。尽管苏谒在战争尚未结束就逃亡不见,张颖更是以叛军罪名将多名参与泸南战役的高层军官夺职治罪,并严厉处罚了所有参战部队,但一切为时已晚,从苏谒背盟开始,云州与清河已经注定彻底决裂。两家接壤的千里边境从一片祥和立即变得剑拔弩张,庞大的常备军再次成为云州财政最沉重的负担,云州的裁军计划因此流产。激增的军费支出,加上失去的清河支援和贸易收入,云州财政几乎立刻破产,张颖日夜操劳,心力交瘁,一头青丝居然平添几许华发。而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弄明白苏谒突然背叛的原因。
圣武历二七八年,清河摄政二年春,阮香病危。清河一切对外军事行动都停顿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巍峨肃穆的摄政府。
阮香在卧榻上一一接见清河文武重臣,发出数十道或公开或秘密的旨令,临终托付之意溢于言表。靖难旧部官佐兵弁皆有升赏。吕晓玉被重新启用为摄政府内府掌书记,左明霞调任摄政府内府掌司马,在人生的最后时刻,阮香还是对这两位从靖难军时期就共患难的姐妹表示了充分的友善和信任。随着阮香病重的消息传到边境,方略、呼延豹等驻守一方的大将纷纷交卸军务,返京述职待命。圣京城内一时充斥高官显贵,冠盖如云。
三月初三,大朝会,阮香正式宣布退隐。阮筱筱改名阮璜,继承阮香一切爵、官,入主摄政府,受百官朝贺,颁布大赦令。开州杨影遣纪冰清为使来贺。晋杨影为唐公,征南将军。阮香遣开州副使回报,挽留纪冰清盘桓圣京,与吕晓玉、左明霞等旧友每日陪伴左右,烹茶叙旧。
四月,阮香于京福寺落发出家,潜心修行,不再见清河任何人。五月初五,圆寂。
史载,摄政阮香薨于京福寺,享年三十二岁。
第四节 曲终
春雨如烟。
灵州,屏山。
一男二女站在黑风寨倾颓的寨门前。男子一身白衫,背后十字交叉背着两柄黑魆魆的无鞘长刀。年长的女子着黑衫,黑纱蒙面,腰悬一柄鲨皮鞘宝剑,不知是否雨雾的效果,身形若隐若现,恍若妖魅。年幼的女子一身青衣短打,赤足露臂,花纹繁复的黑色纹身遍布全身,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灵动,她仿佛对黑衣女子有点惧怕,虽然眼睛里写满好奇,却按捺着性子,知趣地不说一句话。
“多谢!”伫立良久,男子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疲惫,久经沧桑。
“这原本就是约定的一部分,没什么谢不谢的。”黑衣女子冷淡地开口道。“这里是最后一站,我完成了我的承诺。周国大好河山看遍,贫苦的照样忍饥挨饿,富足的照样锦衣玉食,你与阮香努力十几年,只不过是让那些个高楼大厦、珠玉田土换了几个主子,只要人还有野心,战争就永无止休。云州少了你并不会崩溃,清河没了阮香也没有万劫不复,这个世界没谁都行。”
吴忧呵呵笑起来,声音如砂纸打磨过一样干嘶沙哑,自嘲道:“原以为,这时代的主角该当是我,最后的英雄该当是我,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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