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山庄》第40章


“系好了。”她如释重负地松开手,依旧是最简单的发式,却衬得他气宇轩昂。
她带着薄汗的指肚无意间扫过他的脖颈,有点痒。沈流岚的心跳仿佛忽地滞住了,然后开始变得飞快,未及梦浔回过神来,手腕上便是一紧,他的手顺势揽过她的腰,她重重跌进他的怀中!
蓝袍男子深深地俯视着她,目光深邃复杂得看不清楚,他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让她不禁慌乱地移开视线。他捧起她的手,炙热的嘴唇轻轻吻上她的指尖,声音低哑:“梦浔……”
梦浔,嫁给我,随我去江南。
然而,仿佛被什么禁锢着,他只是痛苦地皱了皱眉,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把后半句话硬是收了回去:“梦浔,吓到你了么?”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身上浓浓的落寞瞬间包裹住了她,寂寥得让人心疼。可是见他久久没有回答,梦浔也没再追问。
沈流岚闭上双眸,师姐与自己订下的赌约似乎就回荡在耳边:“流岚,你应知道,你是江南之王。江南表面上的平衡若被打破,谁也无法控制——你重伤未愈,又惦念着梦浔,我容你再耽搁半月,半月后你便起身回江南,梦浔她是否跟你走,要看你们二人的缘分了。”
距半月之期,只剩一日。他却没有告诉她,甚至都没有开口问一问她,在他心里,她那么宁静善良的女孩子不该属于江南,她不该随着自己吃苦,更何况,他比谁都明白离开亲人的痛。
梦浔,我要你幸福地活着。
、第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肆】
“哥哥,我回来了!”灵树阵霍地让出一条小路,碧衫少女脚步轻盈,三两下便避过交错的树枝,梦浔从豁口处钻出来,迎接她的却不是预料中的白衣男子,袁茕雪温柔地微笑着,递过一块绢帕:“梦浔,跑急了吧,脸这么红。来,快擦擦,小心着凉了。”
“啊……好。”梦浔一怔,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指尖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温度。她慌张的样子悉数落入了袁茕雪眼中,明黄色衫子的少女摇头轻笑,梦浔居然害羞了,她爱的那个蓝袍男子竟有这样的魔力么?
“径渊哥陪梦洄放纸鸢去了,他让我在此等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礼貌地带开话题,袁茕雪俯身将脚边的纸鸢拿起,适当地令梦浔松了口气:“嗯。”
袁茕雪收拾停当,便引着梦浔向山庄深处走,她不过才在山庄内住了几月的光景,对各处的路竟已是十分熟悉,她挑的路线很近,不大工夫,两人便来到了一处宽敞的空地——
紫衣少女的身形仿若纷飞的蛱蝶,她尽情地奔跑着,是不是回头望向天际,衣袖在长风中凌乱而肆意地舞动。梦洄笑得极是开心,笑意清澈纯美地在她柔软的唇角怒放,少女美好的侧脸硬着明媚的阳光,展露无遗。
“大哥,大哥你看!真的飞起来了!”清冷的噪音略微夹杂着孩子气,梦洄的手指攀在透明的丝线上,她偏过头,便如愿地看到了她呼唤的白衣男子。
喻径渊身着一袭素淡的白衣,雪一样干净的颜色衬得他眉宇间温润如玉。他始终跟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指同样握着风筝线,只是在他力气不济时帮她把线扯住。
纸鸢随着微风扶摇而上,梦洄跑得有些累了,她的一身武功几乎都被毒药散尽,紫衣少女微微喘息着,脚下忽地一软!
“梦洄,歇息片刻吧。”喻径渊迅速地出手接住了她,她靠在他的肩头,他宁静的眸子宛若深井,清澈而温和,那一刹那间她的眼睛直接对上他的,竟令她不由看得痴了。手指一松,转轴“砰”然落地,她却没有察觉,直到喻径渊低徊的声音响起,梦洄才蓦地回过神来。
白衣男子扶着她站好,梦洄却撒娇般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不依不饶地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隔着柔软的布料,她感受到了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温暖,少女忍不住笑起来,明眸弯弯,带着几分狡黠的得意。
她的大哥,是会疼爱她一辈子的。
“你的手指流血了。”喻径渊皱眉,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纤秀的手指。是方才被丝线割破的么,他暗暗责备自己的疏忽,太瘦,便望见了刚刚到来的两个少女:“阿雪,浔儿,梦洄的手指受伤了,麻烦取些伤药来,好么?”
“梦洄姐姐受伤了?”梦浔几步抢上前去,纵使没有了灵石化蝶,她那给人治病的习惯也不曾改变。她俯身检查梦洄的伤处,没多久便笑了,调侃哥哥道:“哥哥你实在是太过紧张了,这样的伤何必用伤药,几个时辰之后自然会愈合的。”
喻径渊但笑不语,顿了顿,他转向站在一边的袁茕雪,开口问道:“阿雪,你可带了伤药来么?”
因为他在乎,所以无关她受的伤是否严重,他已是容不得她再有半点闪失。
“梦洄,我给你上药。”袁茕雪掏出一个小瓷瓶,柔声:“忍着点。”
她靠近紫衣少女,药膏在瓶中盈盈发出了圆润的光,一看便不是俗物。然而,当她触碰到梦洄的手掌时,原本安静地依偎在喻径渊怀里的少女陡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梦洄惊惶地收回手,似乎被什么烫到般。她向他怀中拼命地瑟缩,长发随着她近乎疯狂的动作披散开来,那双明澈如秋水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蒙上了一层水汽,她显得那么茫然无助,仿佛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梦洄……别怕,没事的,大哥在这里。”喻径渊低头安慰受到惊吓的紫衣少女,唇角宠溺的弧度渐次浮成一个苦笑,他拍着她颤抖的,单薄的背,素来宁淡的眼神透出了无奈的悲哀——
梦洄从醒来后,不但心智倒退成只有五、六岁,连记性也一并衰弱,现在的她只认得自己,浔儿和紫姨,甚至连父亲也认不出了。
袁茕雪尴尬地举着瓷瓶,姿式有几分可笑。饶是她温婉聪慧,此刻也不由愣在原地。梦浔见状,连忙笑着走到她身边,接过瓷瓶细细端详,道:“袁姐姐这药当真不错,嗯,清凉淡雅的香气,里面混入了雪莲蕊对不对?”
“什么都瞒不住你。”明黄色衫子的少女展颜一笑,余光掠到白衣男子歉疚和担忧的眼神,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他早就解开了她的心结,爱,总是要信任才温暖。
几个人说话间,纸鸢没有了禁锢,跌跌撞撞地向外飞去,恰巧一根尖锐的树枝割断了丝线,纸鸢竟在转瞬间飘出了山庄!
“糟了!”梦浔脱口惊呼,那可是哥哥花了几个晚上才做好的,青色的光芒蓦地凝成了极细的线,她不管不顾地扬手,青光呼啸,直追着纸鸢而去。
可是,终究是慢了半步,纸鸢飞出了青光所能及的范围,碧衫少女懊恼地咬住了嘴唇,跺脚:“到底还是没能拦住!”
“大哥……”梦洄已经平静下来,她看着渐行渐远的纸鸢,眼中光芒潋滟,她扯住白衣男子的广袖,用力摇晃,大有他不答应便不松手之势:“大哥,明天我们出庄去找纸鸢吧,我想去外面。”
不忍驳了她的期待,喻径渊笑着理了理她的长发,道:“就听梦洄的。”
言讫,喻径渊蹲□来,梦洄乖乖地伏上他的背,把脸颊靠在他瘦削却结实的肩膀上。白衣男子背着孱弱的少女往回走,她是那样轻,仿佛会随风飘散。梦洄因体力不支而沉沉睡去,每日都由他背她回房休息,袁茕雪跟上来,把披风罩在她的身上,紫衣少女宁和的睡颜宛若猫儿,孩子气得让人心疼。
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白衣,她啊,只是单纯地贪恋着他的温暖而已。
翌日,至乐楼外。
沈流岚站在楼檐下,肩上颇不协调地挎着一个麻布包袱,他的凤目难得地没有眯起,而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专注地审视着过往的人,若是细心便会发现,他淡漠如水的眸子底,微微晃动着焦灼与不安的波纹。
他的身体随意地倚着门缘,并不是传说中进可攻退可守,滴水不漏的姿式,唯有他的双臂漫不经心地环着长剑,纯钧依旧是“咯咯”颤抖,似乎是不满将要离开前任主人的现实。
“你道我愿意离开这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郁结的怨气。蓝袍男子用指节叩着纯钧的剑鞘,俊朗的面容几乎透出了威胁般的肃杀,智计卓绝的江南第一剑客似是忘记了让他撒气的对象只是一柄剑罢了:“给我安分点。”
日头高悬,眼见时辰已是逼近午时。
而她……到底还是没有来么?
心里的绝望越来越多,失落已不足够表达他内心汹涌的,彻骨的寒冷。沈流岚闭上双眸,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他的脸上最终还是浮现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眼前,依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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