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醉》第7章


“你听我解释。”
“你滚!”
“我不滚。”
“你滚!”
“好,我滚!”
于是,卫落尘就这么逼走了林清若,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就这么分道扬镳,真是可悲可叹啊可叹可悲,问世间情为何物,却只得朝朝暮暮。
看到这儿的时候,司云音不禁打了一阵哆嗦,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侧的花林醉,“你格醉楼整理出来的消息,还真是不同寻常啊那个技压群雄。”
花林醉不觉勾了勾嘴角,噙了丝笑,“最近在格醉楼里负责整理消息的,是凌姑娘。”
“凌姑娘,还真是才华横溢啊。” 
食脱一族,一直有一个鲜有人知的传说。若是让没有灾病的人吃下他们的血肉,虽然一开始,这些人的身体会变差,但只要九天,九天之后,他们便从此都不会再染病。但这九天之中若有中断,他们便会一直拖着病弱的身子,忍受身体时时传来的痛苦,活不好,死不掉。因为食脱巫医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毒药库。而这些人若再吃下其他食脱巫医的血肉,他们将,必死无疑!
那些林清若混在卫落尘食物里的,无疑是身为食脱巫医的她的血肉,她料定若是一开始就说给卫落尘听他定是不肯,他是有滢医药大家的长公子,而正统的医师大夫一向对他们食脱巫医的法子嗤之以鼻,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却没想过,一时的沉默,葬送的除了她的爱情,还有她的性命。
卫落尘离开南夷后的一个月,林清若就死了,是她家中仅剩的唯一的双生子妹妹敛了她的尸骨,连同她们在南夷的家,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从林清若十六岁成为食脱巫医以来,却也救过不少人,如此清伶伶的人却得了个如此惨淡的收场,死后连一个供人拜祭的地方都没有,总难免会令人心疼唏嘘。而她唯一的双生子妹妹林幽若,断了自己的一切退路追来殃都,不过是,为了寻仇。
这封信看到最后,司云音越过信纸朝着卫夕泽望去,他本是背光,现在却又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一张脸上完全被阴影笼罩,不留一丝被人察觉的空隙,是什么表情,全然看不真切。此时的沉默,就像是亭子外已然转小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炸响一声滚雷,然后瞬间转为倾盆。
卫夕泽极轻极轻地对着卫震道,唤了一声“爹”,静默了一阵才又开口,像是疑问,语气偏又分外的笃定,“你去南夷,便是为了食脱巫医吧,结果被落尘察觉,坏了你的事,你却不知……只知他不知怎么染了这一身的怪病……而后林幽若来了殃都,看到苦觅不得的食脱巫医,你一定很高兴,所以藉着落尘的怪病,正好可以拿他……试药……”
卫震道闻言浑身一震,咬牙切齿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分不屑,“泽儿,你娘她嫁过来时就已经有了身孕……那个孽子我养了他二十多年,拿他试药,也算不枉费我养他的恩情。”
卫夕泽似是对卫震道说出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双手蓦地收紧,仿若亭外所有的风雨此刻都掩映进了他的眼里,最后却是近乎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那爹现在,开心了吗?”
天空此时一声炸雷响起,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风吹入亭子,打在身上竟微微有些疼。
不知怎么,卫夕泽突然就记起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误闯进了密室,看到的那里囚禁的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凌乱的头发,破乱的衣服,一张泥污的脸上,一双猩红的眼睛,还有那双抓住他的腿掐出一道道血痕的双手,口齿不清地哭喊着他爹的名字,竭斯底里地乞求着让他杀了她给她一个解脱。他当时吓得傻了,狠狠扯掉了那人骨瘦如柴的手,然后在她瘫在地上之后,才看清了这个疯疯癫癫女人那张曾经为人惊艳的脸。
他以为她早就死了,所以他曾经一度每日对着她的牌位祈盼着,祈盼着在梦中至少还能有再见一眼的机会,即使,从未实现过。
他跑过去抱住她,用手护住她一下下敲击在被毛皮铺满的墙面儿上的额头,这一声声的钝击几乎听不到一点响声,却声声敲在他的心上。
他此生第一次杀人,杀的便是这个小时候在他床头讲故事哄他入睡的温柔漂亮的女人,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他的娘亲。
刀上的血顺着刀刃流在他的手面上,所染之处皆是火辣辣抽搐的疼,他当时心中溢满的是翻江倒海的绝望,可除了如此,他就只能选择眼睁睁的看着,他恨他救不了。
在密室里第一次看到林幽若的时候,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坠进了那个噩梦,梦里的人骨瘦如柴的手依旧在他腿上掐出一道道的血痕,冲着他竭斯底里的喊,鲜血染满了他的双手和那个人的脸。
所有的这一切,他从未与人提及,却一直都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不知为何此刻想起来,他却觉得有些想笑,他曾因救不了,杀死了他的娘亲,结果又因一己之私而没有放走林幽若,最终却害死了落尘。
卫夕泽短短的八个问字几乎听不真切,可却偏偏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口令之躲闪不及,花林醉将身子向后靠了靠,语气中有些玩味,“原来卫老爷年轻时做过什么,自己是真不记得了。”
卫震道的身子随之一震,突然低头看着自己抬起的右手,那双手从抬起来就一直止不住的在抖,勉强握住面前的杯子,似是浑不在意里面滚烫的茶水,一双猩红的眼睛里,映着被滚烫的茶水烙烫的通红的手心。
在殃都,很多人都知道,卫夕泽的母亲曾经是出了名的美人,又是知书懂礼的大家小姐,曾有多少名门公侯的爱慕者,门口求亲的队伍从来都是络绎不绝,却最终被青梅竹马的穷小子卫震道; 费尽了心机坏尽了清白地娶进门,出嫁的当天,她是用脚一步一步走进的卫家的门,只因卫震道典当了家里所有可以典当的东西,也只换来了她身上那件火红的嫁衣,之后却连租一顶轿子的几个铜板都再也出不起。
“落尘八个大时就已出生,那时坊间捕风捉影绘声绘色的各种传闻越来越盛,我不敢去验证……可既然错了,我也只能让它就这么一直暗无天日的错下去!”卫震道的鬓角已经生了白发,却抵不过此时他看着面前自己的儿子时,眼中的苍凉,“泽儿,你不懂。”
卫夕泽的心底一阵抽紧,他抽了一下鼻子轻轻咬了咬嘴唇,如果现在卫落尘还在,他肯定看得出,这是卫夕泽委屈想哭的时候才爱有的小动作,这个习惯卫夕泽打小都有,只不过那时候,他漂亮的娘还在,疼他的哥哥也还在……
那篇关于舍得的文章里,落尘写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说,也许有舍有得,才是人生的全部。
谁会想到一向儒雅温软的卫落尘,所选择舍弃的,会是自己的性命。
就像谁都很容易就忘记了,如林幽若这般可以如此奋不顾身的,除了爱,还有恨。
卫夕泽的嘴唇被自己咬到流血却最终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哭出来,千言万语在他的眼眸中流转出数不清的沧海桑田,却终归沉淀出一种再也看不透读不出的寂寂无言,他勾着嘴角,是笑着的弧度,对着花林醉的眉眼,一字一句间却再不含一丝的笑意,“人,我不找了。我只此生,与她不复相见。”
离开卫府的时候,正赶上殃都的女子自发组成的哭丧会结伴去到卫家门口哭那三个时辰,那些统一发饰统一着装的女子也都有着统一的表情,只是不知这些相似的表情下面是否也有着那么一个对卫落尘爱到浓烈的女子,还未开口,就已是断送。
司云音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卫府,就见门前那缟素白纱随风游荡,竟是说不出的凄惨萧凉。
花林醉依旧斜斜靠着马车,还是那副要睡不睡的样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身子也轻轻地晃,他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趴在窗口愣愣出神的司云音,可有可无地问上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司云音扫了一眼花林醉,语气中却难得不含一丝厌烦与嫌恶,“至少我觉得,真相再残忍,也总比谎言好看。”
花林醉闻言微微一愣,不觉就勾起了单边嘴角,然后眼角眉梢便染满了笑意,他本就长的好看,现在竟不知用什么词汇还可以形容的出。
马车外,天早已放晴,碧草连天风吹日暖,又是一个打家劫舍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艳阳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英雄俘诛,美人迟暮
离开了殃都,马车走走停停间,终于慢悠悠地行够了一个月。花林醉依旧会从袖子中抖开那张袍子大小的牛皮纸张,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态细细地揣摩,然后每到一处新的地方,就拉着司云音,仰仗着他的不要脸皮,理直气壮地在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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