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官梦》第41章


“说得简单!”严家正一口否决,“谁知你收了多少?交两万来搪塞组织。你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能无怨无悔地接受诸如此类的流言飞语,就去上缴;若不能,就先把它放起来,待慢慢查实是谁送的,再悄悄退回给他本人。这样做的好处是;一、不会惹来那么多闲言碎语,乐得自己清静;二、保全了那位行贿者的体面,让他知过能改,也算做了件与人为善的好事……” 
“得得得,再往下说,你这慷慨激昂的理想主义斗士,就变成满口上帝、阿门的传道士了。”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刘悠然却不得不承认严家正说得有道理。此类事前些年有人做过,这几年却很少听说。一、如严家正所说,上缴了贿赂,不一定就能得到清名,更多时候引来的反倒是沽名钩誉的骂名;二、一些频频上缴贿赂的所谓清官,一旦落马,不但清名尽失,暴露出的真相往往与流言绝对地相符:上缴的都是少的,看不上眼的,留下来的全是重量级货色。 
“物欲横流,人心叵测,现代社会想做个清官,也难!”面对真正可信赖的朋友,刘悠然不由得发出长长的叹息。 
来时拿一条,走时拎了一大包。严家正今天算是获得了大丰收:起码,一两个月内他是不用再花钱买烟抽了。 
已在外县顺利当选县长的钟忠回蓝印来搬家。 
即是欢送,也是祝贺高升,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王一丁、刘悠然为钟忠一家举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宴客活动,四套班子成员和县委、县政府各部委办局的主要领导都应邀出席。 
与刘悠然来时的欢迎宴会不同,今天许多人的目光不是追随着主角钟忠钟县长,而是王一丁和刘悠然。前来给钟忠敬酒的人不少,但谁都看得出来,那不过是个借口,人们套近乎的真正目标是坐在同一桌的王一丁和刘悠然。这从他们在各人面前逗留的时间和面部情态上可以明显地看得出来。 
“祝贺你钟县长!欢迎你常来家乡指导工作。”“叮当”一碰杯,不待钟忠把酒杯放下,敬酒者的脸已经转向王一丁和刘悠然。 
“钟县长,祝你步步高升,再上一层楼。”说着话,嘴唇在酒杯上一抿,算是了了一桩事儿。而后便毫不掩饰地把酒杯伸向王一丁和刘悠然。 
“钟县长,你高升走了,以后和你在一起喝酒的机会不多了。来,我敬你一杯,干!”自己干后,缠着钟忠也非干了不可。“不干怎么行?那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蓝印。” 
你来他往,场上混乱一片。 
“这样的酒真不如不敬。”刘悠然有点看不过眼,站起来大声提议道:“酒喝千杯只谓少。但咱们这样一个个敬下去,钟县长就是口酒缸,也快灌满了。所以,我提议,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为了钟县长的健康,从现在起,个人行为全部终止,要敬酒就大家一起来。”说着自己先把酒杯高高举起:“下面我们就开始实施新酒令:为感谢钟县长这些年为我们蓝印所做的众多贡献,大家共敬钟县长一杯。来,干了!” 
“叮叮当当”一阵响声过后,刘悠然先巡视了本桌的饮酒情况,然后大声说道:“我们这一桌可是全干了。梅处长,带人挨桌检查一下,哪个桌没干,每人罚酒三杯。” 
于是,为不使自己受牵连被罚,凡响应刘悠然号召干了酒的,全把矛头对准了本桌没干的,大厅立时有秩序了很多。 
“行啊,刘县长,场上气氛调解得恰到好处!出师了,出师了。”王一丁提起刘悠然刚来县里那天饮酒时的窘态,“整个一小学生嘛,一点儿也不会应酬。敬酒就喝,来者不拒,最后把自己搞倒了吧?和现在相比,真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倒喜欢刘县长那时的酒风:正!不掺一点儿假。让人……” 
“什么意思?”温齐彪话没说完,就被钟忠笑眯眯地打断了,“你是说刘县长现在喝酒不老实?”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明明就是!罚酒一杯。” 
“陷害革命领导干部,罪不容赦。罚一杯怎么行?最少三杯。” 
“一杯一杯,我自罚一杯还不行吗?”直到温齐彪主动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众人才“哈哈”一笑,算是放过了他。 
因为第二天就要动身,钟忠提出要早点回去休息。于是,大家在刘悠然“祝钟县长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做出更大的成就,为家乡人民争光,为蓝印添彩”的提议声中,全体起立,共同干了一杯,算是为这场宴会画了个圆满的句号。 
送钟忠出来,临别握手时,钟忠悄声对刘悠然说:“晚上到你那儿再聊聊,有话对你说。” 
再进得大厅,大部分人已经散去,服务员正在收拾桌上的杯盘碗盏。七八个没喝够的,主动凑在一个靠边的桌上喝五吆六。 
“大家好好喝,酒不够只管向梅处长要。刘悠然过去与他们打个招呼,径直来到靠近厨房的一个小间。 
梅多见他进来,马上将厨师刚刚下好的一碗阳春面端了上来。这是老规距了,自刘悠然赴任当天醉酒之后,只要有大的酒宴,只要梅多在场,她都会照此办理。刘悠然也不客气,三口两口吃完,从梅多手中接过一个黑色塑料袋,笑着向她挥挥手,便匆匆向宿舍走去。 
塑料袋里装着两条红山茶香烟。按说这种东西钟忠一定不缺,但一起共事这么久,人家又主动提出要与你聊聊,临别只握握手,似乎有点太不近人情。何况自他们翁婿合好后,钟忠在工作方面与他配合得相当不错。吃面前他把这意思对梅多说了,梅多就为他准备了这个,说这是钟县长最爱的东西之一。 
“之二是什么,何不一块送他?”刘悠然笑问。 
“那就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儿了,本女子概不过问。”梅多也笑着回道。 
钟忠也给刘悠然带了份礼物。 
“这本是你来前为自己准备的,想着大干一场的。你一来,只好束之高阁。昨天清理办公桌翻出来,撕碎扔进废纸篓里,想了想,又重新捡起来抄了一份。用,在你;不用,也在你。”把几页写了许多人姓名的纸交到刘悠然手中之前,钟忠先这样表白一番。 
这是一份加了简短注释的干部名录。排名第一的是李勇,职务一栏是常务副县长。后面的简短注释写着:忠正梗直有魄力,善用则是一员干将,反之必是冤家。随后是梅多,职务一栏打了两个大大的问号:现职?政府办主任?注释很简洁:红管家。再后则是宋飞扬、李显龙、孟天放等,除了两个乡镇一把手,其余都是各部委办局的副职。在这份名录上,他们都官升一级,成为政府主要部门的掌管者。 
“都是些实干家,人品也不错。小毛病当然也都有一些,但总的说来,还算德才兼备。需要说明的是,你可千万不要以为他们都是我的人。不否认,这中间,有与我走得近的,可以说是朋友。但大多数,除了工作关系,没有任何私交。我说得这样大公无私,你可能不信,但时间最终可以证明我说的绝对全是真话。” 
“看老钟你说的。”刘悠然见钟忠有些赌咒发誓的意思,忙打断他的话头,“连钟县长你的话都不信,我还能信谁的?虽说咱们一起工作时间不长,可配合得还是相当默契的。这大院里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好,就凭老刘你这几句话,这份东西我就算交对了。”钟忠似乎有些酒意发作,声音慢慢大了起来,“还是那句话,用不用在你。但用不用这些人,结果大不一样。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若想在蓝印出政绩,非用这些人不可!” 
最后这句话刘悠然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任何人只要放对位置,都能出政绩。怎么能说非用你那些人不可?”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想是一回事,但用又是另一回事。咱们县的实际情况你清楚,就是我想,也不一定能把他们都推上去。” 
“推不上去?”本来一直仰在沙发上的钟忠立起身子,瞪圆了双眼直盯着刘悠然说,“这就看你怎么争取了。以我对王一丁这些年的了解,只要你,我说的是你,而不是别人。只要你据理力争了,他是会卖点面子给你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这个人我知道,在这方面是极其精明的。当然在财政、人事等几个关键岗位上,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虽然钟忠说的都是大实话,但在刘悠然听来,却觉得有些刺耳,特别是什么僧面佛面的,明摆着是说他有吴专员这个后台,是可以有恃无恐的。 
“放不放手我不在意,但干不干事我是会在意的。不管是谁,占着茅坑不拉屎,那绝对不行!”刘悠然冷着脸说。 
也可能是酒喝多了,酒劲发作的缘故,钟忠对刘悠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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