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妄》第57章


气氛凝固成一团,楚夏怡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她太自以为是了,还以为冯究望和从前一样。
女孩咬住下唇的一块肉,强迫自己不要再开口,疼痛能带给她短暂的冷静。
他们有很久没有联系,前段时间的偶遇让她放松了警惕,忘记自己和冯究望从来不是可以坦诚相待的人。
他们之所以会混在一块,是因为过的一样混沌,要在颓靡闪烁的灯光中麻痹自己,借酒精和热度坠落在无数个冷热交替的日夜。
可是现在冯究望不需要了。
他开始规律的上课下课,做学校里大部分学生会做的事,听课、记笔记,在某个周末的上午去图书馆,甚至听别人说,他还去辅导员那里补习英语。
楚夏怡忽然觉得全身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尽管冯究望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她还是觉得他看过来的眼神会是带着轻蔑和不屑的。
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刚从沙发上坐起来,陈芳梅就端着两杯果茶出来了,茶杯放在精致的瓷盘里,散发着甜的腻人的香气。
楚夏怡记得冯究望不喜欢,像挑食的小孩一样不喜欢吃水果,也不爱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她是知道的。
一直知道却假装不知道。
“瞧我这笨手笨脚的,邢姨明天才来上班,茶是阿姨自己沏的,沏的不好,你俩就将就一下……”
冯究望适时开口:“陈姨,她说她还有事要先走。”
客厅里静了一秒,陈芳梅说:“不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再出去?那也行,究望你把夏怡送出去,咱家那个走廊路滑……”
楚夏怡一直不喜欢这个女人。
陈芳梅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是个人都明白她是什么心思。她怕冯琛父子俩,她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为了一个男人生了个女儿就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没有比她更懦弱更无能的女人。
楚夏怡拼命告诉自己,她绝不会成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
可是她家里也未必好到哪里去,甚至更加糟糕——三个女儿一个男孩,任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就算是做女孩也是最不被重视的那一个。
她明白,冯究望肯定也明白。
但他从来不说。旁人越是沉默,她越觉得抬不起头来,因此她要浑身带刺,她要对谁都好也对谁都不好。
她会好好爱自己,只有她最爱自己。
从玄关走出去,楚夏怡说:“你不用送我。”
“我出去买东西,不和你一道。”
楚夏怡低下头快走两步,冯究望果然没跟上来。
然后她又放慢步子,长发落在脸颊两侧,影子照在地面留下一道漂亮的剪影。
楚夏怡:“你变了挺多。”
冯究望随意回道:“发型变了。”
楚夏怡:“……”
“不是,我认真的。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就是个小孩,知道你不爱听,但是是真的,冯究望,我没见过比你更恶劣更幼稚的人了……无论什么事,你都不放在心上。”
像小孩子一样,记不住别人的好也记不住别人的坏。
“但是现在我听卫洋说,你都不怎么旷课,还天天往自习室跑……这样挺好的,我想应该是俞老师的功劳吧。”
楚夏怡把自己说的不自在,她向来不是会说好话的人,
从前她还勉强可以把冯究望划分在同一个阵营里,现在却不能了。
他们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只是少年的沉默让她产生错觉,让她误以为他和她一样都觉得生活糟糕透顶未来模糊不清。
可他曾经站在黄昏的分叉口,态度强硬地拽着一个女孩走出一片将至的阴影。
尽管迎来的是无尽的沉默。
尽管无人救他于沉默。
冯究望垂下眼思忖片刻:“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想说你是不是走岔路了,你家搬家走左边了?”
楚夏怡当然知道自己跟着冯究望走了另外一条路,她只是想把话说完。
她从前怕极了冯究望的眼神,冷漠又机械地记录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就连极少数流露出的笑脸也是假装的。
现在她仍然怕,怕的是他眼里映照出的自己。
在冯究望的眼里她好像变成某种丑陋的昆虫,拥有美丽的花纹颜色却永远用最虚假的拟态示人。
“我有点羡慕你又嫉妒你。”楚夏怡扯开嘴角笑笑,眼泪滚烫地落下来,她匆忙低下头,“我也想遇见一个能让我这么听话的人,但是我一定遇不到。”
她不具备冯究望的勇气,没有孤注一掷的胆量,更不能像冯究望那样,舍弃自己所拥有的去换取自己想得到的。
她是怯懦自私的大多数人。
“我想你应该不在意,但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太明显了。”楚夏怡撇开头,擦掉自己的眼泪,“你喜欢俞老师喜欢的太明显了,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不然你稍微收敛一点?”
冯究望这才看向她。
“你自己可能意识不到吧,提到他的时候你的语调都有变化。俞老师可真倒霉啊,被你这么一个倒霉玩意儿喜欢上。”
冯究望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楚夏怡打断了。
“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寒冷的冬日,女孩含着水汽的双眸动人地闪耀着,随即自嘲地笑笑。
“毕竟我最擅长沉默了。”
她会沉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她二十一年人生里做过最轻松的选择。
第55章 勇气
年后日子忽然变得快起来,俞还和戚诗简单的见过面,去看了一场电影,期间被冯究望在微信里各种问东问西,一个个问题蹦豆一样弹出来,最后还说:'我和老师还没一起看过电影。'
知道冯究望是在故意讨好处,俞还盯着那行字沉默。
电影散场后戚诗问:“记得开场那段演什么呢吗?”
俞还茫然地张张嘴巴又闭上。
戚诗挑起眉:“老实交代,和谁聊天呢?一开始注意力那么不集中,是李淮青么?”
空气有很多秒的寂静,俞还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和戚诗说过分手的事。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他居然还没有和她说过。
他含着歉意,真心实意地说:“我和他很早前就分开了,抱歉,一直忘了说。”
戚诗也卡住了,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她和李淮青本来就不熟,只见过一两面,对他的为人不了解,但她了解俞还。
“啊这样啊。”戚诗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那你是在和谁聊天?”
“……一个学生。”
“之前见过面的那个?”
俞还顿了顿,点了头。
戚诗迟疑地看他:“这可不像你。”
“嗯?”
“工作是工作,私人时间是私人时间,这都放假多久了你还和他有联系?是当朋友了吗?怎么说呢我是不讨厌那个小孩,不过俞还,你可要想清楚,他是你的学生,你觉得距离……你能掌控好吗?”
他不能。
早在很久前就不能了。
俞还清楚知道,他在犯错,步步皆错。
于是没敢回答。
倒是戚诗自问自答了,“哎不过要是你的话我觉得没问题。”
女人摆出绝对信任的姿态更令俞还觉得难以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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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旬俞还所在的城市又下了一场小雪。
他再次见到李淮青,男人裹着肥大的棉袄,精英姿态荡然无存。
俞还当时站在自家院子门前,李淮青正好从坡上往下走,双双对视皆是一愣。
俞还想当看不见,李淮青却主动打招呼说:“我妈昨天还说到你了。”
俞还这才又抬起头。他穿得不多,只是出来帮俞父取报纸,两只耳朵冻得通红,连带两颊也红。
李淮青说:“她张罗着也给你安排个女的相亲。”
他用了“也”,说明已经见过自己的相亲对象。
俞还没有接话。
李淮青无所谓地笑笑:“你说巧不巧,我今天刚去了我妈安排的一场相亲。”
细小的雪花落在头顶,俞还手里还拿着报纸,卷成一个桶,指节冻得通红。
“我说自己在外面有情人了,问她想不想成为第二个,被泼了一身饮料,你说夸不夸张?这年头还真有人往人家身上泼东西,我那身衣服算废了,这次回来的匆忙也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当然情人是假的,我骗她的,我不可能和她处对象。”李淮青扯开嘴角笑一笑,而后一本正经说,“俞还,我确实不会和父母挑明自己的性向,但是我也不会凭白无故祸害一个女人。”
俞还问:“所以呢?”
这回轮到李淮青说不上话,过一会儿他推推眼镜,“没什么,老朋友许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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