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喜生畏》第24章


“木木,你高兴了……你满意吗?”子衿望着他的眼里带着牺牲一切的决绝,“你若再做傻事,我必定死在你前头,你试试看。”
这是杨木第一次感受到她的狠,她的利,她的语气到最后尖锐如一记惊雷,闪在杨木的头顶上方,轰隆隆摧毁他所有要死去的意念。
杨木吼叫着她的名,一把扯出那镜片远远丢开,他脸上痛苦的扭曲着,抓过身边用剩下的绷带,一层层手忙脚乱的给她包扎。
“子衿,我再也不这样做了,子衿,你不要这样,你别吓我……”
这天的血,红遍他日后若干个夜晚,他汗津津的惊醒,犹带梦中的恐慌,“子衿,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这是第三天,他毒瘾发作,喉咙都喊哑了,“子衿,我不值得你这样,子衿……让我走……”杨木一遍遍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些话,被程子衿死命抱住的身体剧烈的挣扎,最后意识模糊了,他吼她,骂她,说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挣扎着用被困住的手捶打她。
“为什么不让我走,你存心要害死我,滚开……你他妈少管我……”
程子衿咬牙圈着他,天花板上一个蜘蛛网被她看了又看,有多少条丝都快被她数清。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平静很平静。
最后杨木终于累极了,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定定的望着她不说话。程子衿递一杯水过去,他接过来双手紧握着杯子,一声不响地喝了。
“饿不饿,我帮你叫饭进来。”程子衿依旧温柔体贴,方才的辱骂好似并不是在说她一般。
杨木眼圈发红,意识回笼的时候也会记得他之前做过的事,他骂她打她,让她滚。他上前颤抖着伸手握住程子衿的手,撩开她衣服想看看她后背的伤。程子衿闪躲一下,被他固定圈住,“……让我看看,子衿。”
女孩肌肤雪白,莹莹透着一层淡粉色,可那背上,鲜明的乌青印子横摆在背心中央,一块块的看得杨木心眼发疼。
这是程家捧在手心里的女孩,这是他曾默默发誓要守护的女孩。而今,却被他如此伤害。他不知道这样下去,他还会让她受多少伤,他千万次想到了死亡,却被她强硬的拉回现世,接受与她一起改变。
杨木思绪纷乱,痛苦难抑,下床来从衣柜里抽出床单,一条条撕扯开来,结成四条绳子递到程子衿面前。
“子衿,下次就把我捆在床上。”
他紧紧盯着她说,程子衿觉得这四条床单结成的绳子在她手里异常沉重,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低头闷闷地叫他‘木木’。
之后的日子,一天天变得更为漫长,顾青城打过她一次手机,程子矜快速说了,“不能陪他去南方”就挂了电话。杨木毒瘾又发作,他叫她,“子矜,子矜……”
床铺凌乱,杨木被捆绑在床上,几次下来手脚都勒出了青印。杨木吼她,快堵上他的嘴,子矜牙齿咬得死紧,“木木,你坚持住……”
房间里窗帘整日都是拉上关闭着,只开了最小的灯光显得很是昏暗,杨木说,“不喜欢光,太亮,刺眼。”
空调开到16度,程子矜穿了长袖长裤都觉得冷,杨木却全身都是汗,被毛巾塞住的嘴里呜呜咽咽,他用眼神示意程子矜走开,不要看他。
程子衿无力地闭上眼,听力却显得犹为清晰。杨木兀自挣扎着,被绑住的双手双脚使劲挣脱,床榻咯吱咯吱被摇晃得剧烈响动。
有几次真的被他连绳子都挣断了。一下来就砸东西,抓住一只杯子往程子衿身上砸去,饶是她躲得快,也被打到手臂上乌青一大块。
事后杨木跪在地上求她把他送去戒毒所,抱住她身子的手颤动着语无伦次。“子衿,你送我去……你找人把我送进去,不要再受罪了,子衿,我真的受不了一次次把你弄伤……”
程子衿身上处处都叫嚣着痛,被他紧紧抱住的后背上青紫得连洗澡的时候水冲着都感到丝丝地疼。可是她看着杨木,真的是不忍心,曾经多么风姿耀目的人。而今眼前这瘦得恪人,脸颊深陷的少年谁看了都不会相信这是杨木。
“子衿,我求你,把我送走……你快回京去,回到爷爷身边去。”杨木心酸难过,他把头深深埋进她怀中,想伸手去看她身上的伤,终于是没有勇气,他只是声嘶力竭的求她,一次次地。
程子衿任他闹着,同他一起跪在地上,她的耐心被磨得没有界限。她可以等着他累极了睡着,声声诱哄他吃饭如对待一个小孩,她更可以在他毒瘾发作的时候默默坐在一旁给他拭去汗水,尽管她心里如有一群野兽过境似的奔腾着。
“木木,再忍忍,还有7天,你会越来越好,我们都会好起来。”
正如她左手腕上被镜面戳伤的口子,现在不正是结渣长新肉了。这时候,南方在她眼里不再是和顾青城约好的清风,艳阳和沙滩。这里是一间关上窗帘的房,一个她全心全意照顾的人。
她日日在他睡着的时候祷告,她祈求他的平安和健康,她祈求他们能一起度过这次劫。
杨木不知的是,也曾有那么一次,他变成她的信仰,变成她仅有的一切。
这样黑天昏日的坚持了半个多月,就在程子衿以为她都要撑不住的时候,杨木却有两天毒瘾未发作,他开始收拾行李,这个地方,他一天都呆不下去。
退房的时候,程子衿里外说了很多好话,该赔偿的地方也付了款,酒店才给他们退了房。
一出来,杨木就用双手遮着眼,直往树木阴凉的地方走。他心理防备太重,许久未见阳光,皮肤惨白惨白的,身上瘦骨嶙峋,一阵风都能把他刮到在地。
由死向生的蜕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血泪。杨木好起来后,整个人变得异常阴郁,怕人群,怕光照,他说不想回京,程子衿就陪他登山看海,遍寻美景。
汽车颠簸着去下一个景区,程子衿坐在靠窗的位置里趴在杨木腿上浅浅睡着,九月的洱海像一滴深蓝色泪珠,遗世独立般美好。杨木轻拍程子衿一下,示意她看窗外景色。
阳光打在女孩身上,轮廓虚幻的美丽。少年握紧她的手,牵起来细细亲吻。此刻现世安稳,心下觉得如果时间尽头是她,世界荒芜他都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再难挽回
一切实际的苦难已经过去,杨木突然蜕变成有担当的男子。他以为能承受记忆的苦痛已经是极限,却不知回京后的第二天他父亲杨云丰丢给他美国大学入学通知,那时他才知道他该承受的远远不够,他要离开他心爱的女孩三年之久。
“杨木,你做的事以为能瞒住几个人?这件事我帮你料理好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你出国,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回来。”
回忆黑暗深长,杨木闭着眼一把撕开已经愈合的伤口。那样子就像是在完好的皮肤上开一道口子,自己一点点挖出里面的血肉,摊开到光天化日下暴晒。羞耻,暗黑,苦痛难言。
程子衿蜷缩在床的一侧,啜泣着吼叫,“你别说了,求你了,木木……你别说了。”她牙齿咬破唇瓣,鲜血的味道如同那年南方小城的夏天一样腥咸苦涩。
“那时候多么困难,你毫不犹豫选择我,你那么坚持,到最后连我都怕了。”
他放佛看到她毅然割破自己手腕的决绝,他怕这倔强的女孩已经做出了选择,“为什么不让我说,你看过我最狼狈的样子,为什么现在又不要我,你是真的嫌弃厌恶我是不是……”
杨木不给她回答的时间,心里像是憋着一口气,不放出来就会把他撑破。
“你以为我擅长玩弄权术阴谋,你以为我薄情寡义。子衿,你可知我多后悔,那时年少轻狂,却让你为我做错的事而背负沉重的代价。我知道你的心伤跟我一样,我有多少个噩梦的晚上你就有多少个。”
“我不想再有下一次的时候还是要你来承担,子衿,我想给你最好的,你是我唯一最爱的人,我怎么忍心让你受伤。”
“你说我会找到下一个更好的人,但是,你知不知道,世界上人这么多,能让我掏心掏肺人却只有你程子衿一人。你让我拿什么去爱另一个生命,我该以怎样的方式拥抱她,亲吻她。”
杨木说到最后落寞而忧伤,起身走到程子衿的这面床边,跪在床脚边捧住她的脸,手指腹来回轻扫她如玉光滑的双颊。
“子衿,从来我不逼你,但是这一次……这一次就当是我求你,你想想那个时候你的心情,你说要保护我不受伤害的心情。”
杨木的头脸凑近她,两人间距离近到呼吸可闻的程度。程子衿脑袋里混沌不清,杨木的脸,青城的脸如幻灯片一般一张张切换,最后停在青城在ICU里,头戴呼吸机的那一张。
“……木木,别说了……”
时间能够改变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他们都没错,只是当时的心情她再也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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