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云七》第18章


房中只剩他二人,阿七便有些局促,讪讪开口道:“亓兄时间金贵,不如——”一面说着,见修泽转过身去,似是要走,便赶紧低头扯过衬袍后面的下襟,不看便罢,入目却见一点暗红,心中暗道不好。
只听修泽背对着自己,语调平静:“可是葵水?”
阿七一愣,顿时语塞,有些手足无措。
修泽似是想到什么,便拧了眉,不耐道:“你却不知?难道竟是初至?”
阿七越发窘迫,心中暗恼,却也不得章法,只得低声承认:“。。。。。。是。”
修泽便要推门出去,阿七急道:“亓。。。。。。修泽!”——眼见被他窥见了底细,再唤他“亓兄”已是不妥。阿七也顾不得羞怯,开口接着说道:“你既知道了,怎能坐视不管?”
修泽便转过身来,淡淡扫阿七一眼。
阿七只觉面上作烧,倒像昨日晚间一般,但仍是故作镇定:“一则,不能告诉别人;二则,遣人去绮桐馆,找浦儿取了我的木匣子过来!”见修泽似是无动于衷,少不得加上一句:“今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
不等阿七说完,修泽便掩门出去。
阿七在房中坐立难安,想要出去看继沧,又不敢四处乱动,只得耐着性子等着浦儿。
一时间湫檀按着昨日修泽的吩咐,送了清粥过来。见阿七并未更衣,只穿了衬袍端坐在桌前,便诧异道:“公子不去院中走动走动么?”
阿七也不答话,单手托腮,无精打采的翻着桌上的册子,却是一本描绘江南诸县风土人情的白描本子。
湫檀将饭食摆好,又将房中炭火拨旺,方凑过去笑道:“这还是先前我们公子从靖南带来的。”
湫檀原是修泽带来的,阿七知她口中说的是修泽,便随口问道:“修泽何时跟了崔先生习医?”
见阿七问起,湫檀答道:“若论医术,亓公子自幼便十分精通,如今为何拜先生为师,奴婢也有些想不通。”
阿七便好奇道:“我听继沧说过,你自小便跟着修泽,为何称呼起他来,倒如此生分?”
湫檀便道:“只因亓公子如今师从先生,便认先生为主。先前老家的称谓,公子命奴婢一并改了。”
阿七听她如此说,倒来了几分兴致:“我只知修泽祖籍靖州,如何却到了这里?”
湫檀笑道:“这其中的缘故,奴婢竟是不知——七年前奴婢初来陵溪时,才将将十一岁,只知跟着主子迁到这儿;亓公子那时也不过十四五岁,和七公子现在差不多。”
“哦,那老家可还有什么人?”阿七又问。
“有老爷并两位夫人。还有一位少爷,是亓公子的兄长,二人年岁相当,只差个几日光景,是大夫人产下亓公子没几日,老爷自外面抱来的,为老爷外室所出。那时老爷也不忌讳下人知道。奴婢隐约记得,大公子十一二岁便外出游历,经年也不归家。”湫檀说着,面上现出几分赧色,掩唇轻笑道,“前一二年,大公子倒是来过陵溪。经年未见,形容品貌,相较七公子你,也不差什么!”
阿七原本听得有些呆呆的,见湫檀突然提及自己,脱口笑道:“如何都与我作比!”
“哦?”湫檀便笑问:“还有谁能与公子作比?”
阿七此时发觉自己失言,也懒怠与她调笑,只讪讪一笑,收住了话头。
四十五 惟叹终身误(19)
浦儿正在房中睡得迷迷糊糊,只听门外有人叩门。赶紧披了衫子出来,却见廊上立着一名清隽男子,身着素色长衫,书生打扮。正是亓修泽。
浦儿吃了一惊,赶紧上前请安。
待修泽简单两句说明来意,浦儿虽心下奇怪为何修泽倒要亲自跑一趟,却也不敢多问。忙忙的穿戴好了,去阿七房中取了先前收拾好的行装,并一只带锁的匣子,拿布包了,跟着修泽,自后门出了绮桐馆。
见修泽独自骑马过来,却另备了一头青驴,浦儿不禁喜形于色:“还是公子想得周全!若是往马厩牵马,被前面明姐姐知道了,断不肯放小的出门!”一面说着,将布包背在身后,一面手脚并用爬上驴背。
二人很快出了东门,修泽骑在马上,似是随口问起浦儿:“你是继沧自北边带了来的?如何倒是阿七与你厚密?”
浦儿见修泽竟不似往日那般冷淡,倒有几分受宠若惊,忙不迭回道:“回公子,浦儿是随了七公子过来的。继沧哥哥向来不用人服侍!七公子便收了小的做跟班。浦儿好在跟了他,倒正经学了好些本事——我们公子别看年纪不大,点子却多,起先我们在津州老宅子里住着,就没有不被他捉弄过的!”那浦儿一提起阿七,口中自是滔滔不绝,一时说得兴起,连跟着阿七早年间爬墙上树,捉鸟摸鱼的事也一一抖了出来。
直说得口干舌燥,抬头见修泽神情有些古怪,浦儿赶紧咽下话头。不料修泽却淡淡道:“只管接着说。”
浦儿更是来了兴致:“我们公子独自出来这两年,多是继沧哥哥跟着,所以竟数他吃的苦头最多——就比如说,现今缃葵姑娘不理他,还是我们公子的缘故。”
修泽并不发话,浦儿便继续道:“此事说来话长——几年前还在老宅住着的时候,葵姑娘对女红之类从不在意,谁料有一次秦姑姑不知与她说了什么,两个人深夜藏在房中做起女红来!七哥哥自是好奇,猫在她们房角偷听了半日,天亮便把她房中秦姑姑刚做好的什么东西给偷了来,又使了个法子栽赃到继沧哥哥头上。葵姑娘大怒,现在还不待见他呢!”说着当时的情形,浦儿喜得兀自拍着手,突然想起什么,便指了指自己背上,“我昨晚回来,见匣子还在,便知道七哥哥还未启程——也不知他那时偷了什么宝贝,锁在这匣中倒有两年了,走到哪儿都随身带着!”
此时见修泽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回头扫了一眼自己背的匣子,浦儿不免得意道:“话说除了这个匣子,七哥哥向来也不瞒我什么!”
修泽闻言,便淡淡道:“快些走吧,只怕你七哥哥等得紧呢。”说着口中轻喝一声,马儿便疾跑而去。
四十六 惟叹终身误(20)
陵溪城北公馆,原是一处江北周姓盐商的私宅。这盐商早年自西北西南贩卖私盐,后又花重金疏通关节,向官衙领取了盐引。积累下不菲家业之后,便举家迁至陵溪,在陵溪城北兴造了大大的一处宅子。不想时值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衍帝南巡,瞧见了这宅子,不知为何竟是大大的不悦,返回京中便寻了个罪名,命人将这盐商重办了,还牵连了几名地方官员。这新建的宅子自然也充了官,之后又作了接待往来官吏的公馆。
当日已是日上三竿,陵溪知州冯亦铎正经在公馆前厅外跪了大半个时辰,即便是三月里和风暖阳的天气,额上亦有止不住的冷汗涔涔,又不敢抬头张望,只得向袖中取了帕子,擦了又擦。
此时便见厅中走出一名灰衣随从,正是陈书禾身边的近侍赵坤。冯亦铎只听头顶有男子冷冷道:“冯大人,府尹大人有请!”
冯亦铎赶紧将湿漉漉的帕子塞进袖中,忙不迭爬起来,拱手称谢道:“有劳大人通传!”说着便要往厅中去。不料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甚是狼狈。
那赵坤只冷眼看着,也不上去搀扶。冯亦铎带来的几名随从,远远立在石阶之下,俱是不敢上前,眼看着自家大人步履蹒跚,进了前厅。
进得厅去,却见陈书禾一身淡色便装,正闲闲负了手,立在一扇博古架旁。还未开口见礼,书禾便先转过身来,淡淡一笑:“冯大人如何来了也不通传一声,倒简慢了大人!”
冯亦铎心中暗暗叫苦,赶紧上前施礼道:“岂敢岂敢,府尹大人真是折煞下官!”抬头见陈书禾面色淡然,似是无风无波,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加上双腿实在不支,原本以为就要看座上茶,人便悄悄的想要往椅子跟前凑。不料只见陈书禾遥遥指着窗下的书案,淡淡开口道:“冯大人的差事,办得好啊。陈某不过出去半日,这书案便被人细细翻过了——”
冯亦铎闻言,双腿一软,直跪在地上,即便还不知来龙去脉,便惶惶告罪道:“下官该死!下官失职!下官这就派人去查——”
“如何查?我倒想听听冯大人的高见。”陈书禾笑容和煦,开口问道。
“这——”冯亦铎心中已是一团乱麻,叫苦不迭,口中胡乱道,“请府尹大人给下官三日时间,若是三日之内——”
“三日?”书禾打断冯亦铎,开口说道:“三日之内我人已不在陵溪,即便查了出来,又有何用?”
冯亦铎愣了一愣,咬牙道:“那便一天时间,下官一定——”
“冯大人那屈打成招的一套,倒是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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