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云七》第50章


坦鞑目光在二人身际稍作停顿,见那二人皆着玉色轻裘,俱是束腰窄袖,发如莹墨,肤如初雪——英气难掩,却也温润隽然。
坦鞑先便暗叹——这北衍南风,想来只怕亦是美色缱绻,韵致无边。当下却也不作多想,将眼紧紧盯着赵暄,笑容倒有几分意味深长,“世子与这公子,果然俱是好身手!只怕连隋将军,此前亦是不知,世子竟可驾驭这西炎儿马吧?”
阿七长发遮面,那坦鞑一番话,却也听得分明——方才经由自己惹的一番祸事,只怕这赵暄苦心多年,无奈一朝却现于人前。
不料只听暄扬声笑道:“王使竟然不知?犬马声色,小弟无一不精!”
坦鞑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放声一笑,又将手遥遥指向天际,“坦鞑带来十尾斑羽雪隼,俱是产于海东,此番献与衍帝。若世子与公子喜欢,可先行选出两尾。”继而将目光投向阿七,“不知公子——可曾听说过海东猎隼?”
五十三 海东生白鹰(4)
坦鞑一面说着,将眼盯着阿七发间微微露出的疏朗眉峰,又及淡色双唇——唇形柔美,并无太多血色。
阿七心中低叹一声,无奈开口,淡淡笑道:“祁山藏雪狐,海东生白鹰——在下确曾听闻,亦是心向往之。”
“公子说得不错!唯有海东雪隼,方可称之为白鹰——击如千钧碎石,迅如疾雷厉闪!出身高贵的勇士,才得佩其尾羽。不过——”说到此处,坦鞑话锋一转,“见到公子,倒让坦鞑想起祁山雪狐——传说雪狐性灵而魅,晦朔交替之夜,幻化人形,却是男生女貌,俊美异常——”
“谢王使夸赞——”只见赵暄笑着将坦鞑之言打断,“如此,小弟亦不作虚辞,且与王使去瞧瞧那雪隼吧!”说着便抬手请坦鞑先行。
身后众人策马缓缓跟上。
而阿七经方才那一哭,加之赵暄一番私语,至此始觉心中清明,索性将诸多纷扰暂且丢开,亦不理会众人神色,只管蜷在赵暄身前,眸光穿过发间,遥遥望着风中碧草繁花。
忽而想起一事,开口低声问道:“那以血祭湖的女子,实则应是男子吧?”
只听赵暄自胸中发出沉沉笑声,“你竟能想到是灵狐血祭?不错,海眼玉镜,以血祭之,可使水草丰泽;而晦朔之交,湖中现出的,正是由灵狐幻化。而我所知的,却是化成一女子——既是幻化,男女又有何区别?不过传说而已,千百年来,口口相传,其间必有出入,又何必当真。”
“祁人却也当真。”阿七想起,乌末提及雪狐之时神色肃然,不禁又道,“祁人都说雪狐庇水,将其视若神明,皆是虔诚以待。”
暄便笑问:“你也信么?”
阿七摇头道:“神明之说,我虽是不信,却不妨诚心敬之,不做那有意亵渎之举。”
暄心知她言下所指,却是衍国贵族谋取雪狐狐皮,引发两国纷争一事——当下不欲与她多言,只一笑作罢。
而说起此番,除却季长,赵暄只带了四名亲卫,作为近侍随行;此外皆是隋远亲兵,出关后另有雁鸣驻军副将佘进,带领两千兵勇沿途护送。
先时隋远与佘进的手下,虽是面上恭顺,暗地里并不将这纨绔世子放在眼中。此前赵暄暗夜命亲卫牵了儿马,随自己前往玉镜,并无旁人知晓。时值今日,众人方知世子竟是深藏不露,即便阿七亦是骑术上佳——军士尚武,一众侍卫这才对赵暄心存臣服之意;而此后见了阿七,亦是客气许多。
若说这赵暄与阿七,此中性情却也十分相似,旁人真心顺服也罢,暗中鄙夷也罢,倒俱是不以为意,行事皆是如常。
而此时一行人行至离驻扎之地不远,便见一祁装男子,肩头左臂各立一只猎隼,上前行礼。
坦鞑与赵暄先后将马驻下,坦鞑便对暄笑道:“此人是我祁地最好的鹰户,在你们衍国猎户之中,亦颇有些名气。若说熬鹰,只怕无人能及!”
五十四 海东生白鹰(5)
阿七闻言,探身自赵暄身前望去,只见地下单膝跪着的,果然便是昨晚那男子。不同于昨晚,男子一头乱蓬蓬的长发,现下用一根皂色布绳结在脑后。阔额英眉,风霜难掩,年岁却不算太大。
此时按着坦鞑的吩咐,那男子起身上前,擎起手臂,将那雪隼呈在赵暄与阿七面前。
暄稳住儿马,与阿七一道望去,只见雪隼立在男子臂上,青喙金爪,通身白羽,而尾羽之上则覆有点点乌斑,看着竟也乖巧。
阿七便随口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男子便答:“乌末。”
阿七闻言,不动声色,继而指了男子肩上那只,“它呢?”
“呼延。”
阿七轻轻一笑,复又回身偎在赵暄怀中,“将它们统统放开,飞与我看——”
男子仍是高高擎着手臂,躬身缓缓后退几步,继而口中发出两声短哨,两只雪隼便一先一后,破空而去。
“这两只便好。”此时阿七抬眼对暄浅浅笑道,“不必再选了。”
暄听她如此说,便抬眼望向坦鞑。坦鞑唤过那男子,吩咐将两只雪隼记下。
阿七复而对暄低低说道:“若今日驻留一日,过午让此人送那雪隼到帐中来。”
暄笑着应允,率众人继续往营地而去。
不多时,遥遥可见十数名戎装侍卫,簇在隋远身侧,候于营地门前。
待赵暄等人行至近前,便见隋远面色铁青,冷眼扫向众人,一语不发。却是赵暄先行下马,上前对隋远一揖,口中说道:“暄特来领罚——”
隋远素来治军甚严,此番虽非战事,然身负皇命,亦如行军一般;再则众目睽睽,副将佘进亦在近前——这佘进却是任靖舟嫡系,先时途中便对赵暄种种言行诸多不满,未必不报与任靖舟知晓。由此,隋远左右权衡,终是不能太过袒护,只冷声诘问:“世子所犯何事,要来领罚?”
暄答得倒也恭顺:“治下不严,营中纵马,惊扰军士,依律杖责五十——”
季长等人在一旁听得明白——阿七此番出逃,营中纵马事小,倒有大半骑兵驱马追赶,向南足足追出百余里,其间若有闪失,罪责无人能当,换做旁人,军令如山,只怕杖毙亦不为过。而众人心知世子维护阿七,便也不敢贸然开口,只等隋远发话。
此时隋远亦是有心无力,且对那赵暄颇存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思,又见阿七着实单薄,当下冷哼一声,“只将犯事之人杖责三十!余者不必冒领责罚!”
阿七立在赵暄身后,心底凛了一凛——先时倒不曾思及责罚一事,此番若是三十脊杖下去,即便手下留情,只怕也是受个不住;若再打在臀股之间,过后收拾岂不麻烦!早知如此,方才豁出命去亦不肯回来!一边暗恼,将眼瞄向身侧儿马,心下思忖——此时若是趁人不备,骑了它脱逃,许或还有转机?
此时赵暄好似知晓了她的心思,回身将她一望,吩咐季长道:“命人将马牵走——”
阿七愣在当地,眼见周遭马匹接二连三被人牵回马场,已是无计可施。
暄携过阿七手臂,复而对隋远说道:“此人并不知晓军中之事,实属无心。贸然之下倾营而出,罪责全在暄一人,今日愿领八十军杖,以正军纪——”
隋远沉吟不语。却见季长立时双膝跪下,拱手肃然道:“在下斗胆,愿领军杖八十,替世子受过——”
众人便也相继跪求。此时另有坦鞑出口相劝,旁人观之却有深意。隋远终是将心一横,恨声怒道:“军中岂容儿戏!来人——将世子杖责五十!”
五十五 海东生白鹰(6)
中军帐前。
念在世子终归皇室,此番不曾除尽衣物,却也仅着中袍,任由两名士兵向背间不轻不重施了三十脊杖,绛色丝衣便多有破损,渐次渗出血渍。
阿七远远瞧着,被勒令不准近前,眼见杖起杖落,心中翻涌,却不似往日继沧与苏岑遇险一般——不意将棍杖拦下,反倒甘愿伏地与他一道受罚。内里百般煎熬,却只咬牙垂首而立。
此时只见众人复又跪地求免,隋远亦是看在眼中,借此恨声转身,走入中帐。
季长与那四名亲卫疾速上前,众人便也一拥而上。两名士兵将棍杖一丢,立时伏地告罪。
一名亲卫心中愤愤,将要对那二人挥拳相向,却见赵暄微微将手一挥,亲卫当下只得作罢。
阿七此时立在人群之外,竟似举步维艰,便见一名亲卫推开众人,施礼后口中冷声道:“属下斗胆,还请公子过去!”说着便护着阿七,向人群而去。
众人兀自七手八脚,想要搀那赵暄起身,更有几名侍卫抬过一扇木板过来。
眼前嘈嘈攘攘,阿七忽而扬声斥道:“都散开!”将将此时,那赵暄亦是极其不耐,低声吩咐季长:“让他们都散了!”
季长即刻吩咐众人退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