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云七》第57章


不多时,阿七只觉背上一轻,布苏已跪在自己身侧。抬头看时,果见赵暄远远立着,穿了素白衬袍,湿发披在肩后,也无甚表情,淡淡打量自己。而那季长与周进,早已躲得不见踪影。
阿七见布苏先收了手,只当自己占了上风,便也偃旗息鼓,慢慢起身,不想唇间一紧,低头看时,那布苏双目含泪,带子一头还攥在她手中。
阿七只得恨恨对暄说道:“你,还不过来!”
六十九 郡主燕初(10)
一张口,锦带便掉了下来,被布苏收起。而阿七见布苏一哭,怒气便消了大半,心知这布苏不喜自己,索性让赵暄过来劝慰两句。
先时听那周进所说,明日便可得见祁王与郡主。而世子明晨必会更换衍帝御赐袍服。既是御赐,阿七便想到按礼制需先行沐浴焚香,如今在这祁地,只怕亦是不可减免。而思及许是布苏服侍,心底竟有些按捺不住——一番折腾,颜面尽失。回头再想,不知方才哪来的怨气,现下只觉意味索然,连赵暄也懒怠搭理,抬脚便走。
暄望了一眼布苏,只温言唤她起身,接着便跟了阿七出去。
如今这一身装扮,自己先时的意图不言自明。阿七无处可去,讪讪随那赵暄回到帐中。
暄也不理会,心知她必是不敌布苏,便低声笑道:“方才你竟不曾占了便宜——还是换做女装,我面上也好过些。”
晨间之事,他竟不肯再提——阿七心中有几分酸楚,却只开口冷笑道:“殿下的脸面,比那靖州旧城的城楼拐角还略厚些,有什么不好过的?”
暄即刻笑着反驳:“若说拉得下脸面,你我彼此相当。”
二人皆不在意旁人眼光,他说得也对——阿七不再理会这个,转而说道:“我那丝带,记得向布苏讨来。”
暄便笑道:“莫不是有什么来历,非要讨回来?”
阿七微怔,开口说道:“并无什么来历,只不过用得久了,不愿随手丢开。”
“即是这样,不讨也罢了。”暄一面说着,便去捉了她的手。只觉指尖湿腻,低头却见她手心复又渗出血来,不禁低声叹道:“你这蠢材,布苏心机全无,也知道在我面前装装委屈;反倒是你,明明吃了亏——”
未及说完,便听阿七低声打断自己,“那祁女心中确是委屈,殿下竟不知么?”
暄先时一愣,继而明白过来,言语轻飘,又似调笑:“知晓又能怎样?难不成要我收在房里?只怕你又不肯——”
阿七待要再说些什么,想想终觉不妥,便淡淡笑道:“是我多嘴了。如今被你这样囚着,心思竟也琐碎许多!”一面说着,悄然自他掌中抽出手来。
不多时,红炉火暖,釜中烈酒微温,凛冽酒香,与淡淡血腥,扰在一处。
阿七摊开左手,任由他重新取了棉纱替自己包裹伤处,右手斟酒入杯,放上一粒丸药。眼看杯中那药丸便要化开,她递上前去,对方却是不接。阿七便将酒擎在他唇边,如那教坊中劝酒的姬人一般,眉目轻接,缓缓抬腕,徐徐送入他口中——心中有片刻恍惚,倒不如只是一名姬人,也可抛开前事,今生只随在他左右。
此时却见他淡淡说道:“先时便罢了——明日到了康里,记得少招惹事端。”
阿七一愣,心中有几分明白,又似有些惑然。
翌日。
却说那康里,并非一处城郭,倒有一方如碧湖面,与那玉镜不同,丰水之时,水面甚是开阔。如今因久旱,只余湖心方圆数十丈大小,周遭皆是细沙滩地,遍布芦苇鸥雁,再往远处,禾草稍矮,却是十分丰美。
冒鞊将本部迁至此处,族众临湖搭建起毡房,放牧牛羊。
湖水碧蓝如晴空,湖边饮水的羊群便如散布的云朵。此时湖畔燃起袅袅白烟,有牧民结伴将奶酒与稻米撒入湖中,敬献天地河湖。
七十 郡主燕初(11)
临近康里,阿七独自一人坐在车辇之中,隔着那方烟色窗纱,痴望着沿途景色——天幕笼罩着原野,正如祁人口中的牧歌,阔朗悠长,时而高亢华美,时而婉转哀伤。收回目光,此时听闻车帘轻响,阿七便侧身缓缓向锦垫上靠了。
正是赵暄下马进来探视——车辇内,香炉之中薄烟袅袅,香末中添了些些水安息——抬眼却见阿七面色恹恹。
那阿七箭伤之后,面上本就血色无多,手脚亦是寒凉。如今只在锦垫上伏着,气息轻浅,双目微阖。暄即刻向她身侧坐了,将她拉到自己怀中靠着,探了探她的额头,低声道:“可是昨日受了风寒?我让医士过来——”
阿七却低低说道:“不必。许是先时失血的缘故。你不来烦我便好——不如让布苏过来吧。”
暄见她不同往日,便也不与她争执,果真只命布苏进来守着。
布苏跪坐在阿七身侧,心中不情不愿,却也无法。而阿七并不吩咐她做什么,只管闭目养神,时候稍久,倒觉自己真如病了一般。
正当那布苏渐渐不耐,阿七却一反常态,开口絮絮与她说起闲话,无非便是北祁民风,并些王室婚嫁习俗。布苏自幼跟着康城公主,知道的倒也详尽,见阿七面色和悦,便如实一一与她说了。
问及迎娶一事,果然便听那布苏说起:“若按我们的规矩,郡主应是今夜装扮之后,便要呆在自己的毡帐之中,除却身边侍女,不可再见旁人。”
阿七继而道:“若世子并不即刻返程,倒要逗留几日呢?”
布苏便答:“若依祁礼,迎亲的男子到了,新嫁娘便要即刻装扮起来,直至被夫家接走,不可再踏出那喜帐半步。”
阿七便点头笑道:“倒也有趣,只是在帐中呆得久了,吃喝倒也罢了,至于其他的——岂不是麻烦?”
布苏面上一红,“这些。。。。。。自是有办法。”
待到暮间,队伍离湖数里之外安下营寨,不再前行。隋远与那冒鞊互派来使;继而隋远便命佘进留守营中,自己与世子率百余亲卫,并带来的珠玉金银、香料丝绸等聘礼,前往冒鞊王帐。
暄原本要带阿七随行,无奈那阿七到了夜间,面色更是倦怠。许是那赵暄思及营中军士甚多,又留下周进护卫,应是无甚不妥,便放心离去。
布苏被阿七留在世子帐中,亦是不得随行,闷闷不乐。阿七却悄无声息,只在寝帐中躺着,看似已然昏睡。
心中却是清明——今夜便是良机。
既是平安抵达,祁王冒鞊在数里外,王帐之中设下筵席,另送来牛羊美酒犒劳留守营中的将士。而隋远临行时虽叮嘱佘进不得大意,然路远迢迢,众人奔波劳顿——隋远亲兵尚还好些,佘进自雁鸣带来的近两千军士,原本便已在边关粗衣简食驻留数月——如今众人得了机会,俱是开怀畅饮,大快朵颐。
再有,阿七不知赵暄有心或是无意——四名亲卫之中仅将周进留下。周进毕竟年少,阿七更觉多了几分把握。
静待夜色稍深,帐外一众骑兵亲卫,俱是有些阶品,如今亦是一番觥筹交错,起坐喧哗,皆带了七八分醉意,更有甚者,酒力不济,已是人事不省。
阿七便起身唤过布苏,命她取两坛酒来。
布苏自去取酒,不多时倒与周进一同进来。只见那周进眸色清明,手边各携了一只半大酒坛;布苏倒只捧了托盘,其上两色菜肴。
阿七坐在炉火边,瞅着二人将酒菜置于自己身侧矮几之上。那周进面无表情,向着阿七稍稍施礼,便要离去。
此时阿七便抬眼望着周进,轻声笑道:“且慢——”
周进便转过身来,语气平淡:“公子还有何吩咐?”
阿七垂眼扫过几上酒食,“周大哥得了世子吩咐,如此辛苦,我倒过意不去——这酒,正是为你备的。”
周进只揖手道:“周进不敢。”
阿七便笑道:“布苏亦在这里,我连她也不敌,你还怕些什么?”
周进想起那晚阿七与布苏撕扯一事,当下面上便有些古怪,却仍是不为所动。
七十一 郡主燕初(12)
此时便见阿七伸手取过一坛酒,挑眉笑道:“乌勒酒量已是不济,莫非你反不及我?”
阿七一面说着,命布苏坐在自己身侧,眼梢含笑,对她说道:“你说,若是拼酒,我可拼得过他?”
不料周进只拧了拧眉,“在下酒量亦是极差,不敢与公子比试。公子若无他事,在下便告退了——”
“如今独饮亦是无趣,若你不肯留下,”只听阿七懒懒道,“我便请这祁女作陪——若要灌醉她,只怕还容易些。”
布苏闻言一怔,而紧接着便见阿七探过手来,向自己耳侧轻轻一掠,一只红宝耳珰便被她取下。阿七垂眼轻笑,双睫微闪,而红宝映得那手更是白皙如玉。布苏看得有些呆愣,片刻后方低声道:“快还我——”
却说北上途中布苏与季长等人俱已熟络,其间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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