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战士》第59章


受不了了……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放心不下她……我不能就这么离开她……”一个特工拿来笔和纸张。他用受伤的手,艰难地把部分同志写了出来,走向了叛变革命的第一步。特工继续电刑拷问,他又交待出了一些同党。他几乎要昏死过去,特工给他注射了强心剂,继续上电刑。毫无规律的电流涌进了他的敏感部位。最终,他供出了罗长虎,写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就昏死过去。
特工们详细整理好李万玉的案宗,上报给了熊林城日军最高长官。
黑虎镇日伪特工组织,按照李万玉提供的线索,准确地逮捕了黑虎镇二十六名地下组织成员。
李万玉向特工交待的情况比较彻底,却有三个情况没有提及,即使在神智不清、敌人反复追问下也没有吐出半字。一是他没讲在顺泽城章红玉曾和他一起参加过地下党活动。他只说章家有一子,叫章天一,是日本人的人。在章天一的告密下顺泽城的地下组织早已被毁;二是他没讲罗长虎家的俄罗斯媳妇。因为他压根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特工问罗丽娅的情况,他说她是一个俄籍女人,从没有参加过任何地下党活动。她也不知道罗长虎是共产党人。三是他没讲罗长虎家设有电台。这个重要情况没讲,罗丽娅就没有受到牵连。
李万玉身体恢复健康,头脑思维趋于正常后,敌特工一心想继续挥他的作用,动员他出来做事。他却坚持不出门,一天到晚很少开口。他的嗓子被辣椒水毁伤,说话沙哑不清,完全改变了他原来的嗓音,因此他不想多说话。特工催急了,他就说:“我这张脸在拷打中被你们弄坏了,可黑虎镇的老百姓,都还认得我,让我怎么出去做事?人们都看到你们把我拖上了刑场,现在我又出现在他们面前,镇上的人怎么想?我怎么开展工作?”特工早有思想准备,说:“这些问题我们早想到了,在搞假枪毙时就有计划了。只要你答应以后还真心为大日本帝国做事,我们会有办法让你变得熟人认不出来的。”李万玉疑惑地看着特工,不知何意。特工解释说:“只要你肯完全配合我们,明天就把你送到哈尔滨去整容。大日本国的医术是高明的,会把你整成一个完全不像你的英俊男人。”李万玉思索良久说:“也只有这样了。不然,我没法在这个世界上混了。死鬼复活,谁都会猜到我是叛徒,整了容,我就可以重新生活了。”
不久,李万玉被送到了哈尔滨日本人的医院,成功地做了整容手术。
数月后,黑虎镇敌特工队伍里出现了一个双眼皮、高鼻梁、薄嘴唇的英俊男人。而在这之前,李万玉是单眼皮、扁平鼻梁、肥厚嘴唇。这几个重要部位生重大变动,李万玉面目全非了,过去的熟人没人再认得他是谁,也不会有人听出他的嗓音。他从此改名叫张全荣。
叫张全荣的李万玉在镇上过了一段看似平静的生活。他要求独自开展工作,或同少数人联合行动。尽管敌特部门给知道他叛变之事的人规定了保密纪律,周围没几个人知道真相,但他还是不想公开和特工们一起在镇上的集团部落里大摇大摆地走门串户,去承担日常的搜捕活动。他承诺一心一意为特工部门工作,只要黑虎镇一带出现他以前曾经接触过的抗联地下党人,一定会指认抓获,再立新功。他不想和特工们一起活动,有一个不宜明言的原因。他心里一直记恨着那几个对他动刑的特工和日本人。即使他与他们不在同一部门工作,也会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有保密规定,互相之间自然不会重提旧事,但彼此都不会忘记那残酷的一幕。知道内情的几个特工,从心底深处也瞧不起这个软骨头,尽管他们其中有些人从没受过电刑,是甘心愿当日本人走狗的。李万玉见了他们几个心底就发冷,就鼓荡,就想做点什么。他们摧毁了他的精神世界,歪曲了他的人生道路。他们使他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永远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一个永远不能承认自己是谁的人。
事实上,李万玉没有什么事是不怎么出门走动的。每每见了熟悉的街道和过去打过交道的人,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言表、极为痛苦的心理感受。
一次,他在街上碰上了罗丽娅和她的女儿。他吃惊而失态地看着瘦骨如柴的母女朝他走来。这是给孩子喂奶时那个美丽丰腴的罗丽娅吗?这是依偎在妈妈怀里的那张胖嘟嘟的苹果脸吗?
突然,那二十六双血淋淋的手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有些眩晕,两腿颤抖,不敢再多看母女一眼,就靠墙站在了一边。就在母女俩同他擦肩而过时,罗丽娅侧脸看了一眼这个有些怪异的男人,而他忙低垂下了头。这时,他想起了什么,忙朝前走去。他超过母女俩人,进了一家烟店。进烟店前,他先点了一支烟。掏烟时,不经意间掉在了地上一卷纸。走过来的罗丽娅,看到地上有卷东两,拣起来一看却是一卷钱,就顺手瑞进了怀里。这个时候,她那个难以糊口的家,太需要钱了。
李万玉见到罗丽娅母女后,又接连半月噩梦不断,刚刚平静下来的内心世界,又恶风浊浪般地翻腾起来。他一连数日躲在营中不敢出门,精神恍惚不定。整容后,他虽然承诺帮特工部抓获抗联人员,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表现。有的人开始对他有些不满,他就说:“这一带已经挖出了二十六人,又长时间日夜搜查,哪还有共产党人活动。你们谁抓来一个给我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还老盯着我。”他终究是功臣一个,说话硬实,别人再无话可说。大家见他闲来无事,却很少出门散心,整天在营院中东游西逛,明显和正常人两样,知道这是他受刑时大脑受过刺激的缘故。
那段时间,以前很少抽烟的他,嘴里却时常含着一个紫铜坤烟袋锅。这烟袋锅被他把玩得油光锃亮,里面只装一种叫亚布力的烟。他那种谁见了都注目的形象印在了大家的脑海中——耳朵上戴着两只黑耳罩,嘴里叼着那个紫铜坤烟袋锅,怀里抱着一杆长枪,在某个角落里一蹲就是半天。有人过来同他搭讪,他就沙哑着嗓子给人家讲些直理。比如,他会说,我裆里夹着的这根又长又重的木棍子,上面装些铁东西,两样合一块,就叫步枪。用这玩意儿瞄准,开火,就能叫远在山坡上的那个人命丧黄泉,或让他残废一生。他还会说,两条黑黑的铁家伙,放在一排横木上就叫铁轨。小火车在上面一跑,要啥有啥。所以说,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最好:一样是木头,一样是铁头。严格地说只有一样东西最好,那就是木头加铁头制成的东西最好。
白天的无聊和夜间冤魂的撕扯,使他的心简直难以安静下来。一种缓慢而沉重的思想,一天天在他头脑中扎下根来。他无法再忍耐下去,越来越无法自由呼吸。他把混浊的空气吸进去,吐出来,擤擤鼻子再来一遍,还是觉得胸闷气短。他站起坐下,坐下站起。最后,还是觉得蹲着好受一些。光一人蹲着还不行,又招呼过一个人来和他一起蹲着。他对人家说:“我裆里夹着的这根又长又重的木根子——”过来人一听他又要讲那一套“木头加铁头”的理论,就起身走了。于是,他又觉得无法自由呼吸了。
不远处,有一些人在疯狂地锯木料,旁边堆满了木屑。他走过去,抱着那杆木头加铁头的玩意儿,躺在了碎木屑中,觉得比蹲着舒服了一些。可时间一长,那些木屑就会痛苦地回想起它们的出身,自己是被暴力弄得粉身碎骨的呀。于是,就生了反抗之心,想恢复树干坚硬的木性,并渐渐采取了行动。于是,他觉得身下被压实了的木屑开始硌人,就不断变化姿势,一会儿侧身躺着,一会儿伸展四肢肌着,一会儿又脸朝天发呆。
他开始讨厌这变成木屑的木头,觉得自己就是这被粉碎被变更了的木头。心说,看来铁头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因为,铁头是难以被粉碎、被变性的。
他又呼吸困难起来。新锯木屑的酸溜溜的气息包围住了他。他头晕眼花,头疼欲裂,一声长长地呼喊,使他吐出一串浊气,他站起身欲走。喊声招来的锯木人说:“新锯木屑堆里,吐出来全是有毒性的化学气体。在这里面躺时间长了会中毒,会生病,会死亡的。”他一听,索性又躺了回去:“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喘气了。”人家把他拉起来,他则拉住人家,把枪一抱,蹲在地上说:“我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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