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恋花》第59章


否要去求汪精卫,玉梅的父亲是汪精卫的旧交呀。
李家为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看文件,心中有鬼,也就不敢面对汪精卫。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他“喂”了一声,随即改成了恭敬的口气,“汪主席!”
“好的,好的,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挂上了电话,李家为擦了一把冷汗。心里则惊喜交加。
惊的是,汪精卫给了他口头上的压力,因为这件事情,自己也在被怀疑的名册上了。
喜的是,想不到玉梅被人劫走了。什么人呢?那毕竟是好事情。汪精卫的消息比自己快,那是因为井上清和他通过话吧。
中午,李家为不自觉地向那家咖啡馆走去,那是他和白玉梅初次约会的地方。
他随意地在大厅里坐下,点了一杯LAVAZZA咖啡。他记得,这是玉梅以前喝过的,正呷了一口,有个人在他的对面坐下来,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有人托我来找你。”
“小伙子,我们不认识。”李家为不露声色地回答。
“玉梅不方便来找你,他说你有东西要交给她,她今日就要离开上海。”
“玉梅?”
严斯亮淡淡一笑,拿出了一枚白金戒指,李家为的目光像被火灼伤一样跳了一下,这是他送给白玉梅的生日礼物。
这枚白金戒指指环纤细,戴在玉梅的素手之上,显得那么高贵、典雅,她没有拒绝,看来是颇喜欢这个款式,当她发现指环的内侧刻着几朵梅花时,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后来他做梦都梦到这个眼神,妖艳如妲己,妩媚如玉环。
“你知道,他们都无法露面,才……”
李家为还在迟疑,他为什么要相信这个年轻人,如果这个戒指是他们从玉梅的手上抢下来的呢?
咖啡馆的吧台上,电话忽然响了,服务生喊道:“李先生,你的电话。”
李家为讶异地站起身去接电话,谁会打到这里呢?
“李先生,我是玉梅,你装作无意地向外看,斜对过的电话亭,看到了吧,和你接头的人可以信任,你今天能把东西交给他吗?”
“东西我带在身上了,你今天就走吗?”
“是的,你多保重,把东西快交给他,他不能久留。”
李家为还要说些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
这时,严斯亮经过李家为的身边,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坐下,对调酒师说了句:“来杯威士忌。”
调酒师点点头去拿酒,李家为听到一声耳语:“现在给我,她在等你。”
也许这八个字有着神奇的魔力,一个金属雕刻的打火机从李家为的手上转移到了严斯亮的手上,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她冒着极大的危险在等他,等他交出这个东西,于是,他就无法再考虑,再斟酌,再思忖了。
他看见这个年轻帅气的男子飘然出门,然后忽然以旋风般的速度奔跑起来,跳入一个刚刚为他打开车门的前座里,车子便飞了出去。
李家为知道,车里有白玉梅。但他觉得这个小伙子太过小心,四周静悄悄,何必夸张地飞跑呢!可是,突发事件无情地粉碎了他的想法,不知道从哪里忽然钻出几个人来,一边对车射击,一边追赶着车子而去。
李家为差点失声叫了出来,一为自己的毫无经验,二为白玉梅的安全,三为那个藏在打火机里的胶卷。李家为匆匆赶回家去,看到老婆、孩子都好好的,他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突然回来啦?”太太问。
“噢,我忘记拿东西了。”
白玉梅手里攥着那只打火机,解开衣服的领口,放进了她缝在衣服里面的暗袋里,暗袋上还缝了一个纽扣。衣服在,人在;人在,东西在,无论怎么跑、跳,东西都不会从身上滑出来。
牛宝军在等她,他要带她一起走。当她亲耳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她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开心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这是她日夜盼望的结局——离开上海,和他在一起。她可以为他去死,可以和他一起去死,可是她也愿意和他一起活着。
那天她从沉沉的梦中醒来,见他面庞低垂,温润如月,蕴着微笑的眼睛看着自己,让她以为自己是在天堂里。
他弯着腰,靠她靠得那么近,近的她感受得到他呼出的气息像海水一般将她包围。
这是她在上海担惊受怕那么多日子换来的东西,她明白,打火机里装的一定是胶卷。不论怎样,她可以和他一起回重庆复命,离开这让人窒息的日占孤岛了。汽车逐渐接近轮渡码头了,白玉梅的心在怦怦跳着,心爱的人,离她越来越近,幸福也离她越来越近。
司机将她放下,立即将车开走。她快步走向那艘机动船,船不是很大,在黄浦江的水浪中轻轻摇荡着。走进船舱,玉梅看见牛宝军着一袭长衫正坐在那里等待着,在他的身边,是玉兰。玉兰的头发长长了些,烫了波浪卷,看上去和自己没有什么分别。
见她来了,两个人都欣喜地向她走来,同时拥抱住了她,一个是亲情,一个是爱情,白玉梅似乎要被这样的温情融化了,也紧紧地回抱着他们俩。
“姐姐,你和我们一起走吗?我们都去重庆。”
“玉梅,我有话和你说。”牛宝军插口道。牛宝军郑重的神情让白玉梅有些不解。牛宝军带她走到了船舱里的一个房间,关上了房门。
“东西拿到了吗?”
“是的。”白玉梅解开旗袍的领口扣子,取出了那只打火机交给他。
牛宝军拆开那只精美的打火机,取出了一卷胶卷。“应该就是它了。玉梅,你为党国立了大功。好样的!”
“你怎么会和我姐姐在一起?如果姐姐不走,我去和她告别一下,等船开了,我们路上慢慢说。”
“等一下。”牛宝军拉住了她,把她拉入了自己的怀抱。
她却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快点儿开船吧,这里不安全。”
“梅,”他深情地叫了一声,“你姐姐是共产党。”
“啊?”
“嘘。”牛宝军示意她不要说话。“时间紧张,你听我说。军统内部的内奸出卖了我,我被井上清抓去了,你姐姐的人劫车救了我,而因为你是我的表妹,你也立刻处于险境之中,我必须马上救你,而我无法调动军统的人了,我被他们藏在一个隐秘的指挥部里,不能和外界联系。要救你,只能依靠共产党的力量,而且,你姐姐希望你可以加入他们的阵营。在那种情况下,我思考再三,答应帮你姐姐一起说服你去共产党那边。这艘船将开往新四军游击队的范围,一路上你一定要小心。”
白玉梅听他说了那么一长串情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你不是一向最痛恨共产党的吗?那你呢?你不去吗?你去重庆吗?”
“我在上海还有最后一点儿事情要办。我会和你联系的,你放心。”
“你来找我,还是回重庆?”
“也许我就永远留在上海了。”
“什么意思?你做好了死的准备?不,宝军,我们生死在一起,你不走,我也不走。”这一次,“宝军”这两个字终于从白玉梅的口中脱口而出。
“营救你,安排你,你知道有多少人冒着生命危险吗?你不能对不起他们。把你交给你姐姐,我放心,重庆并不安全,内奸不除,你即使回到重庆也会有危险。共产党顾全大局的心胸我很佩服,其实我也经历了一番心理挣扎。听话好吗,宝贝?我不会有事的,你为我祈祷。”牛宝军的语调从激动到柔和。
“你不甘心,你不服输,要是你连命都没有了,你拿什么本钱翻本?对日战争是持久战,你着什么急?”一向温柔的白玉梅忽然犀利起来,牛宝军倒有些吃惊。“我绝不会让你走的,除非我死。”白玉梅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抱住心上人的腰,说什么也不撒手。
伴随着敲门声,玉兰进来了。
“船要开了,不能再耽搁了。你对我妹妹是不是认真的?听说,你太太也到了延安了。”
“我会离婚的。玉梅是我真正爱的女人。”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白玉兰爽快地回答。
白玉兰忽然抱了一下妹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都爱你。”然后,她飞快地转身离去,而牛宝军早已跨越那块搭在船和岸之间的夹板了。白玉梅忽然明白,自己是留不住他的,他们费尽辛苦得来的那卷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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