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哲思录》第19章


狭小的空间强迫人们竞争,也强迫人们亲近。
一个人的钱包被窃了,周围的人无非有三种心理:一,有限的同情;二,为自己庆幸,因为被窃的不是自己;三,幸灾乐祸。在同一个人身上,这三种心理往往混合在一起,只是比例不同罢了。
处世
尽量不动感情,作为一个认识者面对一切纷扰,包括针对你的纷扰,这可以使你占据一个优越的地位。这时候,那些本来使你深感屈辱的不公正行为都变成了供你认识的材料,从而减轻了它们对你的杀伤力。
一本浅薄的书,往往只要翻几页就可以察知它的浅薄。一本深刻的书,却多半要在仔细读完了以后才能领会它的深刻。
一个平庸的人,往往只要谈几句话就可以断定他的平庸。一个伟大的人,却多半要在长期观察了以后才能确信他的伟大。
我们凭直觉可以避开最差的东西,凭耐心和经验才能得到最好的东西。
有时候,最艰难、最痛苦的事情是做决定。一旦做出,便只要硬着头皮执行就可以了。
不要出于同情心而委派一个人去做他很想做的可是力不能及的事,因为任人不是慈善事业,我们可以施舍钱财,却无法施舍才能。
看透大事者超脱,看不透大事者执著。看透小事者豁达,看不透小事者计较。
一个人可能超脱而计较,头脑开阔而心胸狭窄;也可能执著而豁达,头脑简单而心胸开朗。
还有一种人从不想大事,他们是天真的或糊涂的。
一个人简单就会显得年轻,一世故就会显老。
懦弱:懦则弱。顽强:顽则强。那么,别害怕,坚持住,你会发现自己是个强者。
世上许多事,只要肯动手做,就并不难。万事开头难,难就难在人皆有懒惰之心,因为怕麻烦而不去开这个头,久而久之,便真觉得事情太难而自己太无能了。于是,以懒惰开始,以怯懦告终,懒汉终于变成了弱者。
在较量中,情绪激动的一方必居于劣势。
假如某人暗中对你做了坏事,你最好佯装不知。否则,只会增加他对于你的敌意。他因为推测到你会恨他而愈益恨你了。
真诚如果不讲对象和分寸,就会沦为可笑。真诚受到玩弄,其狼狈不亚于虚伪受到揭露。 
对待世俗的三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一,天才:藐视;二,智者:超脱;三,英雄:征服。
在各色领袖中,三等人物恪守民主,显得平庸,二等人物厌恶民主,有强大的个人意志和自信心,一等人物超越民主,有一种大智慧和大宽容。
人生中的有些错误也许是不应当去纠正的,一纠正便犯了新的、也许更严重的错误。
舆论
舆论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取决于这个人自身的素质。对于一个优秀者来说,舆论不过是他所蔑视的那些人的意见,他对这些意见也同样持蔑视的态度。只要他站得足够高,舆论便只是脚下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轻微的噪音,决不会对他构成真正的困扰。唯有与舆论同质的俗人才会被舆论所支配,因为作为俗人之见,舆论同时也是他们自己的意见,是他们不能不看重的。
舆论是多数人的意见,并且仅对多数人具有支配的力量。当然,多数人也很想用舆论来支配少数人,禁止少数人的不同意见。但是,如果不是辅之以强权,舆论便无此种力量。一个优秀者面对强权也可能有所顾忌,这是可以理解的。撇开这种情形不谈,倘若他对舆论本身也十分在乎,那么,我们就必须对他的优秀表示怀疑,因为他内心深处很可能是认同多数人的意见而并没有自己的独立见解的。
“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去说吧!”??因为他们反正是要说的!你的幸与不幸并不关他们的痛痒,他们不过是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所以,你完全不必理会他们,尤其在关涉你自身命运的问题上要自己拿主意。须知你不是为他们活着,至少不是为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谈活着。
谗言伤人,谣言杀人,谀词求宠,谏词招祸。查一下以言为部首的中国字吧,语言的名堂可真不少。中国人是深知语言的厉害的,所以有“一言兴邦”、“一言危邦”、“人言可畏”之说。有时候,语言决定着民族、个人的命运。语言甚至预定了人类的生存方式。我不禁想,假如没有语言,人间可省去多少事。可惜的是,没有语言,人也不成其为人了。
禽兽的世界倒是单纯。倘若禽兽有朝一日学会说话,造谣、拍马、吹捧、辱骂之事恐怕会接踵而至,它们也就单纯不下去了。
舆论是最不留情的,同时又是最容易受愚弄的。于是,有的人被舆论杀死,又有的人靠舆论获利。
对于新的真理的发现者,新的信仰的建立者,舆论是最不肯宽容的。如果你只是独善其身,自行其是,它就嘲笑你的智力,把你说成一个头脑不正常的疯子或呆子,一个行为乖僻的怪人。如果你试图兼善天下,普渡众生,它就要诽谤你的品德,把你说成一个心术不正、妖言惑众的妖人、恶人、罪人了。
第五编 读书和写作5 '本章字数:1991 最新更新时间:20090205 15:46:21。0'
4,我与写作
有两样东西,我写时是决没有考虑发表的,即使永无发表的可能也是一定要写的,这就是诗和随感。前者是我的感情日记,后者是我的思想日记。如果我去流浪,只许带走最少的东西,我就带这两样。因为它们是我最真实的东西,有它们,我的生命线索就不致中断。中国也许会出创体系的大哲学家,但我确信我非其人。平生无大志,只求活得真实,并随时记下自己真实的感受,借此留下生命的足迹,这就是我在哲学上的全部野心了。
我的所感所思,不实际,也不深奥,多半是些空阔平易的人生问题,诸如生与死、爱与孤独之类。我的天性大约不宜做深奥的学问或实际的事务,却极易受这类大而无当的问题吸引和折磨,欲罢不能。我把我的理解和困惑都写了下来。我的理解听凭读者处置,我的困惑只属于我自己。
我的第一使命不是就某一课题写出材料详尽的专著,以填补学术史的空白;而是写出我的命运之作,以完成我的生命史。因为前者是别的许多人都能够做的,而后者却只能靠我自己做。
我并不想标新立异,说出前人或今人从未说过的话。我只想写出我自己的感受,只要这感受是我的真实感受,并且我准确地表达了这感受,我就满足了,不在乎别人是否写过类似的东西。事实上,在这些所谓的永恒话题上,人类的感悟有共通之处,说不出多少新奇的话来。不过,只要你的感受的确是你自己的,是活生生的,你把它写出来,别人读了就会有新鲜之感。可贵的是新鲜而非新奇,真实的、活的就是新鲜的。
如果我现在死去,我会为我没有写出某些作品而含恨,那是属于我的生命本质的作品,而我竟未能及时写出。至于我是否写出了那些学术著作,并不会如此牵动我的感情。
我应该着眼于此来安排我的写作的轻重缓急。
我的天性更是诗人而不是学者,这也许是因为我的感受力远胜于记忆力。我可以凭勤奋成为学问家,但那不会使我愉快。我爱自己的体悟远甚于爱从别人那里得来的知识。
我的追求:表达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体悟。不拘形式,学术研究和人生探索,哲学和文学,写作和翻译,皆无不可。在精神生活的深处,并无学科之分。人类和个人均如此。
我当然不是一个脱俗到了拒绝名声的人,但是,比名声更重要的是,我需要回到我自己。我必须为自己的心灵保留一个自由的空间,一种内在的从容和悠闲。唯有保持这样一种内在状态,我在写作时才能真正品尝到精神的快乐。我的写作应该同时也是我的精神生活,两者必须合一,否则其价值就要受到怀疑。无论什么东西威胁到了我所珍惜的这种内在状态,我只能坚决抵制。说到底,这也只是一种权衡利弊,一种自我保护罢了。
我的写作必须同时是我的精神生活,两者必须合一,否则其价值就要受到怀疑。
如果我的写作缺乏足够的内在动力,就让我什么也不写,什么也写不出好了。一种没有内在动力的写作不过是一种技艺,我已经发现,人一旦掌握了某种技艺,就很容易受这种技艺的限制和支配,像工匠一样沉湎其中,以为这就是人生意义之所在,甚至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可是,跳出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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