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级危楼》第20章


他咬了咬牙,又转身进去。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他并没有看她,而是直视前方:“我进来,并不是为了要怎样。”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林婕的声音不同以往的虚弱。
他这才仔细看她。她的一张脸蜡黄,说不出的憔悴。
“你怎么了?胃疼的毛病又犯了?”他一下把决心忘到九霄云外。她软软地靠过来,很低地嗯了一声。
他扶住她,把她送到床上,又给她倒了热水吃药。
“你未婚夫呢?”他问。
“你能不能不要提他,尤其是当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她靠在枕上,凄凉地看着他,然后去拉他的手,像从前她不舒服的时候一样放在她的胃部。他的掌心滚烫,仿佛有着某种疗效。
“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吧。”他抽出手,又被她固执地拉住。
“我自己已经熬了粥,喏,就是那个慢烧锅里。”她的做态里一直保持着少女式的爱娇和固执。
他默默地注视她。她习惯用那样的姿势靠在床上,稍微侧着脸看着对方。她是一个很会充分运用肢体语言的女性,举手投足都是诱惑。
他很多次梦见这样的她,醒来时觉得胸口处一片荒凉,杂草丛生。
“别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成吗?”她翻过身压着他的手,脸紧紧贴着他的小臂。
“好。”
丛恕无眠。林婕的呼吸就在耳边,在静夜里清晰异常。桌上电子钟的时间显示蓝莹莹的。丛恕翻身坐起来穿衣服。林婕睡眠一向浅,迷糊着问:“怎么啦?”
他坐在床边停住动作片刻,又继续穿毛衣,然后把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打开后盖,把里面的磁卡取出,放在桌上,果断地说:“别给我打电话了。”
林婕彻底清醒了,抱着被子坐起来看着他拉开门走出去。
凌晨的室外很冷。丛恕拉拢衣领缩着脖子走着,内心充满着痛苦和对自己的失望。
他回到男生宿舍楼,楼道转角处站着个人抽烟。他看清是陆桥,虽然一点攀谈的欲望也没有,还是走了过去。
陆桥的样子很糟糕。丛恕忍不住把他手里的烟拿掉:“不是说了要戒烟的吗?怎么你谈了恋爱倒更颓废了?”
陆桥看着窗外飘着雾气的黎明喟叹:“哥们儿,干啥都不容易啊。谈恋爱也是个操心活儿。”
平心而论,程澄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子。可是这样的女孩子往往有主见,她们不但对自己的事情上心,对周围的人的事情也有自己的判断。
程澄对陆桥的改造当然是从确定关系那天的抽烟事件开始的。自此以后,陆桥想到的她会做,想不到的她也会做。
她跟着他去买衣服,给他挑的衣服裤子都是深绿,迷彩绿,黑底绿纹,再加棕色或者黑色靴子。她把他往美军陆战队队员形象发展,从来不知道他顶不喜欢绿色,觉得像癞蛤蟆,也不喜欢穿靴子,哪怕冬天也喜欢穿夹脚凉鞋。
她知道他不喜欢学习,没关系。她给他找了很多关于戏剧方面的书本,还经常拉他去隔壁某电影学院旁听。她对于未来特别憧憬,以至于陆桥不得不多次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脸:将来我要成为曹禺呢,还是要做中国的莎士比亚?
她在塑造一个王子,一个另类王子,不需要白马,但是一定要符合她的另类幻想。
而陆桥在这被改造的过程中深深惶恐。命运在他面前飘忽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方,却又有另一个人强行突破,要扯着他去他无意去的地方。
很多时候她还是可爱的。陆桥挺喜欢她软软地靠在自己身边,身上散发清芬。她会赖在他身上讲别处听来的笑话,尤其是一些黄色笑话,那个时候他就会恨不得吃掉她,于是深深地吻她。而男生们投来的艳羡目光也会让陆桥有少许得意。
她虽然偶尔发发小脾气,但是从不像其它女孩那样要男朋友鞍前马后的伺候。她会主动到他楼下等他吃饭上自习去剧团。如果他迟到一个小时,忘记她的生日或者相识三个月纪念日,她都不会生气,只是会一直不说话,做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陆桥常常需要揣测她的心意。迟到还可以有迹可循,别的就完全摸不着头脑。她沉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并不可爱,开始陆桥还愿意逗逗她,后来就干脆沉默了。他承认,他没那个讨女孩欢心的天分。
程澄有些疑心陆桥不紧张自己的生气,是不是因为别的缘故。所以她跟很多人去打听陆桥的事情。她那么开朗活泼的女孩儿,到陆桥的寝室巡视一圈,其它五个男孩都会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然后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陆桥之前种种有,或者可能有的小心思都说了出来,还对陆桥美其名曰,帮助他们互相了解。
陆桥怒不可遏,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他一向有点泼皮的样子,男孩们难以直撄其锋,狼狈退让。
他回到她那里,冷冷地说了几个字:“别再找人打听我。”
程澄一下就哭了。
他这次态度强硬,好几天没去找她。直到她哭肿了眼睛被宿舍的人看见,打个电话叫陆桥过去。
他见到她,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好了,是我不对,不该冲你吼。”
事后程澄仔细分析,陆桥对别的事情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为什么这个事情会令他如此反应激烈呢?答案只有一个,他心里还记挂着周宛。
于是她开始尽量避免让陆桥跟周宛单独在一起。其实周宛早就已经跟陆桥生分了,她却还做着一些徒劳的工作。落在陆桥的眼里,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尤其是和周宛的潇洒大方一对比,就更显得这种行为幼稚不堪。
陆桥外表是个流氓,内心是个阴郁少年。他的爱情让他喘不过气,更想整天躺在床上,对于看不清前路的命运提出无数个问题。
也许这一切结果确实起因于他不够爱程澄。反过来,他又自责自己怎么能对不起这么好的女孩儿呢?他的循环又开始了。
“如果生活是个婊子,老子现在就是一阳痿,操和被操都不行。”他冷冷地吐出一口烟,对丛恕说。
丛恕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别憋着,多跟兄弟们聊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陆桥嘴里发苦,在那个瞬间,他嫉妒丛恕。
(二十二)
这学期之夏周三有一门课下得很晚,每次到食堂都只剩残羹冷炙。所以简行一有时请她另打牙祭。
那天之夏好奇:“吃什么?”
“吃火锅。”他水波不兴地说了一句。之夏撇撇嘴,装酷。
他带她去学生会他的办公室,把大衣脱了,里面穿着白色衬衫米色毛衣。他挽起袖子找出一个小电炉和锅,菜是从超市买来已经洗好的,一盒一盒整整齐齐放在桌上。
热气蒸腾上来,他把菜和肉放下去。之夏存心袖手旁观,在一边笑盈盈地看着,忍不住好笑,觉得他形象反差实在太大,逗他道:“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严肃?莫非是家学渊源?”
他微微一笑,递给她一个碗:“你可真猜对了,我爸爸的确看上去很严肃。以前同学到我家,都以为他不会笑,吓得半死。其实他是个很幽默的人,但是天生的东西没法儿改。不过我妈妈特别喜欢他这样的,经常教育我男孩子不要遇到事情就咋呼。”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也是我爸告诉我,追女孩子要快,稳,准,时机到了该下手就要下手。”
之夏睁大眼睛,笑不可抑。难怪简行一当时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搞定了。
“你有过几个女朋友?”她实在好奇。
“零到十之间吧。”
“切。”之夏对他的从前也不是真有兴趣,也没追问下去。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国家建筑设计院的。搞建筑。”
“那你弹钢琴的什么是他让你学的?”之夏刚说完话就被烫了一下,惨叫一声放下碗。简行一又起来给她找瓶装矿泉水,一面叮嘱:“小心点。”
他坐回座位上,回答前面的问题:“是我妈妈。她是音乐学院的老师。”
之夏沉默了一会,说:“你们家很幸福吧?”
他凝神想了想,这下真笑了起来:“算是吧,他们也吵架,嚷嚷过要离婚。不过基本挺好的。”
之夏心中酸涩。
有人推门进来,闻到香气探头张望,却是顾瑛白。顾瑛白看见之夏,礼貌地点点头,又开玩笑:“你们可真会享受生活。”
简行一笑笑:“还好。”
等她走了,简行一看到之夏脸上有些许戏谑的表情,一双眼睛光华流转。她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女孩,从来不肯多说话,多要求。
他凑过去,在她颊上轻轻一吻。她勾住他的脖子,本来一个温馨的吻瞬间变成炽热。
之夏轻声笑:“简行一,我以后不敢再叫你胆小鬼了。”
他一哂,并不接口。
之夏没想到,很快就有场风波来挑战简行一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那天她刚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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