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级危楼》第46章


到学校门口,之夏下车,回头再次望望陈卓,他眼神复杂而温柔,克制又无奈。
之夏挥挥手,飞奔进学校里,眼泪再次涌出。
不管怎么徒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剩在手里。失去的,还是失去了,再大快人心的报复也无法挽回什么。
只是到底是谁埋下的种子,长出今天的恶果?
(五十一)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陈之夏无法入睡。她给丛恕打电话,丛恕说:“我看老陆今天也很不爽,要不我们去划船吧。”
他们很久没有去公园了,从前那些快乐的时光现在回头看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沙鸥还是那个沙鸥,人比以前多了很多。只是把目光逐一扫过去,已经有些熟悉的面孔消失,成为记忆。
这次陆桥,丛容,之夏和丛恕一个船。两个壮劳力一起开动,却比其它船都要慢,眼看着别的船已经在前面水花四溅得打成一片,他们的还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缓缓地漂浮着。
丛容本来是个特别活泼的姑娘,见到陆桥和之夏意兴阑珊的样子也不敢说话,却对丛恕说:“哥,你带口琴没有?”
丛恕摸摸了兜,咧嘴一笑:“嘿,走运,真的带了。”
月光照在水面上,随着口琴声好像有层薄雾在流淌。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我轻轻地唱,你慢慢地和。”
陆桥整个人一震,抬头看着丛恕。而之夏也心里一酸。这首歌,他们曾经无数次地在沙鸥礼堂舞台上唱过。只是这一年发生太多的事情,再也没有人记得。
前面打水仗的人听见了,也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然后向他们靠拢。
“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你我为了理想,历尽了艰苦。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
但愿你会记着,永远地记着,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罗大佑“闪亮的日子”
剧团的成员跟着琴声一起唱着,而陆桥和陈之夏却不约而同苦涩地想:“什么是理想呢?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光明的,美好的东西,他们都在追寻,却不是我。我的生活,是在人生中灰色的泥沼跋涉,那些细小不可对人言的,甚至可以说是猥琐的小事纠缠着我。你越想挣脱,反而越陷得厉害。原来不是每个人的青春,都可堪回忆。”
丛恕吹口琴的样子异常专注,尤其引人注目地是他的眼睛,那样明亮有神,充满着笑意和感染力。
陆桥看着他,心里的挫败感如同一团浓雾包围过来。为什么,他总不能跟丛恕一样,把所有烦恼不愉快都抛在身后?到底是性格决定了,还是环境决定了,他们之间的截然不同?
而之夏看着丛恕,却感觉有一股涓涓细流从心底最深处涌出,带着微弱,却不可忽略的暖意,在严酷冰川下无声流过。
这覆盖冰雪的荒野,也许只需要这么一股暖流,就能让跋涉的人继续下去。但也有可能,尝试过这样的温暖之后,更不堪忍受寒冷,而彻底失去希望。
他们再次划到湖心岛上。因为人多了,围成一圈太挤,之夏和丛恕走到小岛的另一边。
有一棵树歪歪的长到湖面上,之夏想爬上去,脚下一滑,树皮被蹭下去,把水面明亮的影子打成了若干碎片。她一点不害怕,反而在那里继续低头用脚把脆弱的树枝和树皮拨下去。
丛恕抱着手在一边笑:“你要是掉下去我可不救你啊。”
之夏白他一眼:“我游泳好着呢,谁要你救。”
丛恕龇牙一笑,伸出条腿蹬在树干上,只轻轻一动,之夏就被晃了起来,气得她大叫:“丛恕,你给我停下来。”
丛恕大笑,也不敢真玩过火了,就在一边坐下,吹着口哨,挑着手边的小石头。
啪的一声轻响,之夏顺着看过去,只见小石块在湖面上跳了三下,噗通沉到水里。
又是一块。
“一,二,三……七。”之夏替他数着,笑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手。”
“初中苦练三年呢。”
“一,你居然有这么好的耐心。”之夏一面感慨,一面在树上像走平衡木一样来回走着。丛恕早见怪不怪,也不制止,而是悠然回忆:“是啊,当时暗恋一个小丫头,跟她比赛谁打水漂打得好。”
“你赢了吗?”
“当然。”
“那那个小丫头有没有成你女朋友?”
“没有。我还没来得及表白,她就转学走了。”
“她长什么样?”
“很可爱,有一对大兔牙。”
之夏终于安静下来,坐在树干上轻轻晃着腿。
“丛恕。”
“嗯?”他漫不经心地答。
“如果你有天发现我是个坏人,你会怎么办?”
丛恕意外,挑眉看着她,十分不耐烦:“你最近可真罗嗦。这问题不是讨论过了吗?我答应你一辈子都力挺你。”
大男孩豪气干云地笑起来。
之夏看着他侧面的轮廓,那样漂亮俊朗,他自己却从来不觉得,老是做出一些夸张的不顾形象的丑怪表情,包括现在,他也在极力张大嘴巴的笑,以为自己是黑社会老大立下了雷霆万钧的誓言。
她也忍不住微笑了。
可他却突然不再笑,转头看着她,眼神里充满平静的悲哀:“放心,我不会走的。”
他当然知道这场巨大的校园风波是由谁引起的。他为她感到难过。而生平第一次,他违背了自己的准则,决定不用对或者错去衡量一个人。
他不愿意责备她,怕在她已经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盐。他想,如果他对她好点,那么她不再痛苦,也就不会再去伤害任何人。而他也常常自责,自己毕竟不能让她免于伤害。
在那个瞬间,陈之夏也生平第一次想要很温柔地亲一个人,亲在他柔软的嘴唇上,闭上眼睛慢慢摩擦,让心里最黑暗的地方进来一点光亮,或许,就可以长出一朵绝无仅有的花。
他看了她很久,又突然笑了。水面上的光在他脸上映出光亮和阴影。
“这两天我反复的在想,很多事情我从前居然一直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虽然不像陆桥的那样低沉磁性,却别有一种质感,尤其是在这样舒缓却又充满感情的时刻。
之夏的心怦怦直跳。她一直等待,却又不敢等待的什么,正向她走来。
丛恕挠挠头,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瞟了她一眼:“我喜欢你。很久以前大概就喜欢了,就是一直……”
之夏也低下头去。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好像一首摇篮曲。她真正体会到少女的羞涩紧张,脸颊发烧,那些书上看来的技巧完全不管用了,心头又柔软又滚烫,无数话语起伏荡漾。
丛恕重重地咳嗽一声:“我想那次我去找你,可能真的是有很禽兽的意思吧,就还以为自己特光明磊落来着。”
之夏被他逗乐,噗哧笑出声,终于肯抬起头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里波光潋滟。
他呆了一呆,隐约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让愣头愣脑的自己心慌意乱。
他突然也明白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偷偷地爱上他,所以会容忍他一切荒唐的行为,所以会对林婕始终有着醋意。
在这彼此洞察心意的刹那,他们居然一动没动,照样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坐在树上,默默听着水声和远处同伴的笑声。
过了很久,他笑了笑,对着她伸出右手去。她跳下树朝他走去,把手递在他掌心,人也跟着半蹲下去。
他深深地看进她眼睛里去,嘴角慢慢咧开一个笑容,又带着点伤悲和感慨。在她把手交给他的时候,他就在想,她应该把她背负的那些担子也一起交给他就好了。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没有能够好好的照顾她。
而她也在想,是不是真的,老天关了一扇窗,会再开一扇窗呢?可是容不得她怀疑,在最绝望的时候,她一直知道,他会在那里笑嘻嘻地等待她,帮她把沉重的书包接过去抗在肩上。
他的目光滑到她的唇上,似乎觉得有股芬芳的令人眩晕的香味传来。他靠近她,非常小心,生怕动作太鲁莽打破这个梦境。她微微合上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扇动着。
“走啦走啦,太晚了。”不知谁猛地朝他们跑过来大声吼着。
丛恕沮丧地叹口气,对之夏做了个鬼脸,两个人一起笑起来。他把她拉起来,手一直没有松开。
回到船边,剧团的人见了,哗地笑了一片,还不时有口哨声响起。丛恕洋洋自得地挑眉,哈哈大笑跳上船去,又转身来接之夏和丛容。丛容微笑着看之夏一眼,分明也很高兴。
船桨深深插入水面,荡起一片片涟漪。之夏扭头又一次看了一眼这个小岛。如她所料,他们再没来过这里,那是剧团最后一次划船。
他送她到楼门口。阿姨已经在催大家:“到时间啦,快点进来,又不是明天见不到,别难舍难分的了。”
他们都乐了,虽然觉得彼此笑得很傻,可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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