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第198章


“妹妹这是怎么了……”姚阑一伸手,稳稳地接住了酒杯,竟是滴酒未洒,“……竟连酒杯都端不住?”又嬉笑道,“……你后悔了,害怕了?”
她手指微动,云初感觉身子一麻,下一刻,一杯酒已被姚阑灌下,云初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圆睁双目,错愕地看着姚阑。
微笑着替她擦去嘴角流下的酒水,姚阑端起另一杯酒,冲她比了比,仰头一饮而尽。
“妹妹吃菜……”云初感觉身上一轻,四肢又能活动了,姚阑已把一条鲜美的鱼夹到她碗里。
“大嫂……”定定地看着姚阑一气呵成的动作,云初嘴唇嗫嚅,说不出话来。
“妹妹刚刚说我为什么不去十里长亭送你,却跑这来……”似是没看到云初的异常,姚阑优雅地吃了口菜,徐徐说道,“可能妹妹不知,因为妹妹和陆侍读私奔的事儿实在有辱清誉,黎国已经同意太后另选了人去和亲,你终是董家的媳妇,太后再喜欢你,却也不好插手董族的家事……”她笑看着云初,“老爷刚刚接了懿旨,你和陆侍读私奔,完全是董族的家事,让老爷自己处理,族长决定明日午时要将你浸猪笼……”像是在说天气好不好,姚阑的语气淡淡的,“可惜了,我们董族是牌坊门第,家族大会上,族里谁也不敢替你说情……”
云初定定地看着姚阑,心思电转,她在判断姚阑的话有几分是真。
果真她明日要被浸猪笼,姚阑刚刚何苦拼命灌她那杯酒?
她本就是个寡妇,黎国使者来提亲前,她就已经声名狼藉,可见,黎国是不介意她的声名的,和亲,不过是个借口而已,黎国皇帝看中的是她的医术。
否则,黎国皇帝不会先派无痕师太来游说,后又自毁朝廷二品以上大臣不得娶栾女为妻的圣旨,派使者来提亲,可见,明月公主的病不是一般的奇特,如烟说过,明月公主是黎国太后的掌上明珠。
黎国对她,一定是势在必得,私奔也不过是在她的恶名上又添了一条罪状罢了,黎国绝不会因此悔婚。
赤国灭了,黎国大兵压境,早已把栾国看成了案上的鱼肉,真认为她的行为对他们是一种奇耻大辱,黎国早就长驱直入,直取栾城了,绝不会同意太后换人。
姚阑,一定是在说谎
“对了……”见云初沉默不语,姚阑又咯咯笑道,“妹妹知不知道浸猪笼是怎么回事,这浸猪笼啊,就是……”
姚阑心情极好,耐心地和云初讲起了族里人怎么对待不贞的女人,云初眉头紧蹙,她在考虑着姚阑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云初张了张嘴,本想打断姚阑的絮叨,听到远处悉索的脚步声,云初心一动,接着她长叹一声:“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在我不久于人世了,还求大嫂替我解惑……”
“解惑……”姚阑怔了片刻,随即咯咯地笑起来,“妹妹有什么疑惑,只管说……”
“……我一直不明白,大嫂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当然是因为世子之争了……”姚阑低头看着十个晶莹剔透的指甲,嘴里轻描淡写地说道,“念忠少爷是长子嫡孙,世子之位本应是他的。”
“……世子之争?”云初一哂,“如果我猜的不错,大嫂早在不知我有喜时,就已经出手要杀我了……”
眉头一蹙,姚阑猛抬起头,“此话怎讲?”
“……那个兰花纹锡胎漆壶不是大嫂打着贵妃娘娘的旗号,派李公公去旋枢阁定制的吗?”
“是……”姚阑一怔,随即强硬地说道,“又怎样?”
“也没怎么样……”云初微微笑道,“只是,我发现,那是一把夺命壶……”把兰花纹锡胎漆壶的机关简单地说了一遍,云初叹息道,“……四爷就是死于这把壶。”
脸色微微发白,沉默了良久,姚阑又咯咯笑起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可惜……”她话锋一转,“你忘了,自古以来,聪明人都不长寿。”
“四爷那么爱你……”没接姚阑的话,云初叹息一声,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质问姚阑,“……你怎么舍得害死他?”
“他竟把什么都告诉了你……”猛坐直身子,姚阑敛起笑容,正色看着云初。
“……念忠少爷不是大爷的亲生儿子吧?”没回答她的话,云初又一语惊人。
“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不妨告诉你,也让你做个明白鬼……” 姚阑已完全沉静下来,她咬牙说道,“早在你灵堂上招来四爷的魂魄,我就对你起了杀心……”缓缓地斟了一杯酒, “那以后,三爷又和你在落雁湖相遇,接着就撞了鬼,更坚定了我的决心……”
云初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为什么?”
“因为自打你落水后,性情大变,我怕你能通阴阳,能见到泉下的四爷,知道他的死因”叹息一声,又喃喃自语道,“你果然能通阴阳,他竟把什么都告诉了你……”
“既然害怕,你为什么还要害四爷?”
“因为他不死,我寝食难安……” 优雅地斟了一杯酒,姚阑端起来朝云初举了举,又一饮而尽,借着酒意,她娓娓地讲了起来,“……我自小喜武厌文,父亲便把我乔装成男孩送去燕子山随无觉大师习武,凑巧二爷、四爷也拜在他门下,从小一起长大,我和二爷情投意合,可惜,因为他是庶子,无论我怎么哀求,父亲还是把我嫁给了自小就定了亲的大爷……”语气中透着股从没有过的忧郁,姚阑神色萧然,“……父母之命不可违,和二爷劳燕分飞,如果此生再不相见也就罢了,可偏偏的,他却成了我名正言顺的小叔,每日朝夕相见,近在咫尺,却又有如天涯,这叫我情何以堪”
第一百九十一章对决(下)
不觉间喝多了酒,姚阑咯咯地怪笑着,云初由衷地感觉到她那段情路的沧桑,心头隐隐地生出一丝怜悯,稍纵即逝,毕竟,磨难不是罪恶的理由,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害死爱她胜过自己的董爱,继而又把魔爪伸向自己。
“……后来呢?”见姚阑怪笑不止,云初又给各自斟了杯酒。
“后来……”姚阑伸手接过,两人一饮而尽,“大爷发现了我的心思,他不甘心,便每日花天酒地,竟养了个ji子在外面……我知道后,便趁他不在栾城,鼓动太太给除了去,那时正赶上康王发起叛乱,大爷一怒之下,不顾太太反对,毅然地随了老爷出征平乱……”
声音渐没,陷入往事的追忆,姚阑眼底竟有珠光闪烁,没打扰她,云初只静静地坐在。
柴屋里落针可闻。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大爷当初是不是一心为了赴死……”良久,姚阑幽幽地说,“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没死,偏偏一身高强武艺的他死于非命……”
“那……”云初想问这和董爱又有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灵堂上我痛不欲生,哀悼死去的大爷,更哀悼我和二爷逝去爱情,不堪的命运,几次昏死过去,二爷来安慰我,我们……我们……”姚阑仰起脸,用力地眨了眨眼,不让泪珠滚落,“凑巧被前来看我的四爷撞见……”
“所以你……”云初猛坐直身子,“难怪,难怪,四爷说,他死了,你就可以安心了……”
“是的,他不死,我心难安……”姚阑咬着细碎的白牙,“被他撞破了我和二爷的私情,二爷心惊胆寒,再不肯踏入逸院一步,直到念忠出生,他都不肯来看看他的亲儿子,后来,竟自请远戍铁楼关,为此,我恨四爷,不是他,二爷不会这么躲着我”姚阑语气从没有的激动,她长出了一口气,“可我更怕他怕他把我和二爷的私情告诉太太,毕竟,我们是牌坊门第……念忠长大了,眉眼之间已经有了二爷的影子,府里流言四起,为此我每日心惊肉跳,怕不堪的话传到太太耳朵,更怕四爷有一天会因爱成恨,当众抖开这件事……”
“所以,你才费尽心机制了那把兰花纹锡胎漆壶,害死四爷……”
“是的……”姚阑点点头,“放在你,一定也会这么做……”
“你错了……”云初幽幽地说,“四爷爱你,胜过他的生命,只因那把壶上有你曾经做的一首小诗,四爷便如珍似宝地藏着,直到他发现那把壶的秘密……”
“他发现那把壶的秘密?”姚阑一怔,眼里一片迷惑,“他生前就知道我要害他?”又一把抓住云初,双唇发抖,“……你真的能通阴阳?”
“不是……”云初摇摇头,把四爷生前留了一本手记的事儿说了一遍,叹息道,“他知道你喜欢兰花,得了盆千古一见的一叶兰花,却不敢送给你,就送去阙院,因为那是你喜欢去的地方,知道你喜欢剑,他便向老爷讨了凤鸣剑,可惜,他们没有理由送给你,只好自己夜夜把玩……”
“凤鸣剑?”姚阑瞬间睁大了眼,“……十大名剑之首,竟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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