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层海流》第40章


那个人露出了踌躇的表情,拒绝道:
“名字可不能说。”中久保想起芝山乙男也始终没有说出那个老人的姓名。这个人也不肯说出来。那个老人就是T县县议会议长吉田万次郎的亲家,据说是木下邦辅不断想接触的人物。事情又过了几年,木下邦辅如今必然已如愿以偿,同那位老人接近了。
为什么这个人也闭口不谈那个老人的姓名呢?
“总之,以大批贵重金属和钻石为媒介,佐佐总经理与圣化教的财宝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外间传说,当时佐佐总经理个人清账之后,可以动用的资金竟达二十亿日元。”
“您所说的旧军人关系,指的是那位原在朝鲜军司令部任职的军官或前宪兵队长吗?”
“不,不是的。他与T县出身的前陆军中校有关。”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于是对方又踌躇了。
“那个名字我可不能说。总之,如今他正在东京市中心大规模地做出口贸易哩。而此人今天所以能够做那么大的生意,骨子里是由于他与佐佐总经理有密切的关系。”
对方说到这里发了一会儿呆。从表情看,他好象是在考虑讲下去好呢,还是应该闭口不谈。
“对啦。您既然对这样的事感到兴趣,实在有必要了解这个人的情况。可是,我想,由我谈出来是不适当的。”
“那末,有办法了解吗?”
“请让我想一想。”对方考虑了一会儿才说:“总之,我想问题有两个。一个是,当时隐匿起来的物资——特别是钻石和贵重金属,现在是以什么方式收藏着。另一个问题是,当时混水摸鱼的那些家伙如今的情况。其中有一些人,如今成了受尊敬的人物,社会上没有人知道他们过去的秘密。也有一些人成了金融实业界隐然拥有实力的人物。还有一些人与某大钢铁公司勾结,在策划与战时同样的阴谋……但是,他们的本钱准可以说正是战争结束时掠夺到的庞大物资。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倒想写一本《战败后群盗录》呢。”
他笑了。
“我虽然不能谈,有个适当的人却可以谈。这个人现在为了追求钻石告密奖金而在拚命斗争呢。”
“钻石告密奖金?”
“战争时期有过告密受奖制度,凡是揭发隐匿物资的,就给以评价额一成的报酬。”
对的,确实有过这样的制度。这个制度当时是堂哉皇哉立法化了的。
“那个人追查了战争刚一结束就在市上出现的许许多多钻石的来源。他查出那原是存在日本银行保险库里的。现在谁都知道日本银行保险库中有十六万克拉的钻石。其实,查明那里有那么一大批钻石的就是那个人。所以他提出诉讼,要求按照当时的规定付给一成的奖金。他为了进行那项调查,东奔西走,一年到头不着家。现在穷得一塌胡涂,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可是,他在梦想从十六万克拉钻石的市价中获得一成奖金呢。由于这个人全力以赴地在追查隐匿物资,我想他会向您谈出一切情况的。”
他最后说:
“您要是把这个问题追究下去,必然会碰上在造船贪污案中利用职权进行庇护的问题。其中有谁都不了解的问题,也许将是永远被封闭起来的秘密——说不定您可以窥见其底细呢。”
第08章 接触
中久保京介深入到中目黑(中目黑是东京的一个地区。——译者注)去寻找。
司机在途中下了好几次车,向交通警察岗打听,还到商店里去询问,费了不少事才找到那个门牌。
那是目黑河畔一家市区工厂的后身。如果用从前的话来说,就叫作贫民窟吧。一条条小巷从房檐之间的空隙穿过去,一排排破旧的小房屋挤在一起。空地上,碎铁片堆积如山,停放着残破的大车和平板三轮车。家家户户的墙壁都剥落了。
绀野武治就住在一排连檐房居中的一间。
中久保京介叫司机把汽车停在远处,他和司机一块儿找到这个地方。然后把司机打发走,一个人站在破旧的格子门外面。
一个四十来岁浮肿的女人迎了出来。头发扎煞着,皮肤干巴巴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绀野武治大概睡觉来着。中久保京介发现就在他进屋之前,绀野好象才匆匆忙忙地叠起被子。
初次见到的绀野,头发乱蓬蓬的,满是灰尘;裸露着的胸脯上隆起一条条的肋骨。
浓眉厚嘴唇,整个脸盘给人以一种粗鲁的感觉。深陷的眼窝里,瞪着一对白眼珠子。
中久保京介告诉绀野,他是经人介绍来的。绀野大声回答说,那个人事先已经写信把中久保要来的事通知他了。
破席子油腻腻的,粘脚底。
外面不断传来工厂的噪音和孩子们的叫嚷声。
浮肿的老婆端出一盘值十日元的粗点心来款待客人。
“他是怎么谈到我的?”
绀野武治首先想了解那个介绍人是怎样替他吹嘘的。
“他告诉我,是您首先揭发隐匿大批钻石这件事的,您还根据当时的奖赏制度一直坚持了正当的要求。”
中久保京介把他听来的话照实说了一遍。
“话是不错的。但是光说这么一点儿,我就会被人误解了。”
绀野不停地转动着浓眉下面的那对深陷的眼珠子。
“不错,我倒是执拗地提着这个要求,但并不是出于私利。那些狡猾的家伙们把这些物资四处隐藏,我简直气愤不过。目前我正在起诉哩。”
绀野耸起了瘦骨嶙嶙的肩膀。
“被告当时是揭发隐匿物资机关的头目。他狡猾得很。我想和他拚到底。为了找出那些隐藏的贵金属,我是豁出这条命了的。由于我冒着生命危险进行了调查,超过十几万克拉的钻石才有了下落,如今已公布出来了……,事实上,还有比这多数倍的钻石被隐藏着,或是被坏蛋们处理了呢。”
中久保京介央求绀野把这些情况告诉他。
“我可以统统告诉你。我还留着起诉书的副本呢。”
绀野武治说到这里,就拍着手(日本人的习惯,拍手表示叫人。——译者注)把在里屋忙着的老婆叫了来,粗声粗气的吩咐道:
“喂,把那个拿出来。”
光说“那个”,营养不良的老婆马上就听懂了。她拉开旧五斗橱的抽屉,把一叠文件递给绀野。
“这就是我的记录,”绀野用手指撩了撩长头发,郑重地摊开那一叠纸。材料几乎全部是复写在薄格子纸上的。
“日本银行保险库里藏着大批钻石这件事是我发现的。我当然有权利领取告密奖金。现在办法虽然取消了,但我揭发的时候,这条法令还依然存在。这是我应享受的权利。我曾拚命去追究战争结束后陆陆续续在市上销售的钻石的来源。为了这个目的,我曾装作钻石掮客去摸底。有一次还上了黑市商人的当,在涩谷的咖啡馆里挨手枪打了。这就是当时的伤痕。”
绀野卷起肮脏的袖子,让中久保看他的上臂。直径五毫米左右的皮肤已经变了色。
“说起来我差点儿送了命哩。因此我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揭发隐匿钻石案的。我非干到底不可。”
绀野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指尖掀开那叠薄纸,但是又不肯把它递给中久保看。
瞧他那么一张张地翻着,好象是颇为自得的样子。
“我的请求遭到不少阻碍,”他大声大气地说,“那些阻碍我的家伙们都是当时捞到油水的。反正我非拚到底不可。不管他们怎样阻碍,我是亲眼看到了他们的一切弱点的。等到适当时机我就要摊出证据,把他们的老底全都给兜出来。”
他目光炯炯地说下去:
“社会上一定会大吃一惊哩。那些家伙们如今都有了相当的地位,若无其事地活跃着。他们过去的罪恶将要被彻底揭露出来。说实在的,对方大概就怕这一手,正在企图谋害我理。所以我轻易不出门。”
中久保京介看到绀野住在这肮脏的连檐房里,大白天就躺着,只能认为象他这样强打精神的样子怪可怜的。
“您大概以为我是在夸海口,”绀野看到中久保的这副神情就说,“倒也难怪。因为我住在这样肮脏的房子里,一心一意只追求着这份奖金,人家只能当我是发了疯。但是真理只有一个。唉,唉,只要您肯听,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底细全都告诉您。”
经总协的职员带来的那个人已经告诉了中久保京介这次来会见绀野的目的。他是这样介绍的:
“绀野武治知道当时隐匿起来的物资——特别是钻石和贵重金属,现在是以什么方式收藏着;也知道当时混水摸鱼的那些家伙如今的情况。”
绀野把面前那叠文件藏到背后去,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前额。“是啊,我也不知道今后还有命没有呢。把大致情况告诉您倒是可以的。”
他说到“大致”时加重了语气,也许是考虑到如果说得详细了就会对他本人不利。
“我拚命地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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