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接过汤药,捏着鼻子一口气全喝光了,胡嬷嬷连忙捏了一枚蜜饯递给她,梅香接过来塞入口中,酸甜的口味令口舌生津,冲淡了药的苦。
胡嬷嬷瞧着梅香小脸渐渐舒展开,笑着道,“以前小姐嫌这药苦,每次进药的时候都要推三阻四,如今倒是不用劝了。”
梅香皱了皱鼻子,“我还是嫌这药苦,只是想着长痛不如痛,总归这药还是要下肚,不如痛快一些少为难自个。”
胡嬷嬷笑着收拾了药碗让宝珠拿下去,这次凑到梅香身边小声道,“小姐,青木那边传了话来,今日一早就来府里看望小姐。”
梅香瞅了一眼院子里忙碌的丫环们,“多亏有奶兄在外面照应着咱们,府里府外有事好办了许多。”
“小姐说哪里话,他是主子的奴才,这本就是他应该做的。”
梅香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嬷嬷别这么说,我是真把奶兄当成兄长对待,母亲留下来的管事我只信任奶兄,其他人我见都不见,就怕在他们面前露了怯,被他们看轻欺了去。”
胡嬷嬷听了梅香这话,心中黯然,若不是公主早早去了,哪用小姐这么小年纪都操心这些事情。
“小姐也别太担心了,那几位管事当年都是公主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心里总要念些公主的恩情…”
“这我知道,要不然这些年他们也不会一直给我们送着红利,不过…这些产业终究还是要收回到自己手里,”梅香思量了一会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事急不来,让奶兄慢慢暗中打听着,咱们徐徐图之便是。”
梅香娘亲留给她的产业,除了京城的酒楼由青木打理,在京城附近还有好几处庄子,在南方也有几处庄子和店铺,每年年底那些管事会上交银钱给梅香,总共算下来有几万两的收入。
一年几万两,足够梅香奢侈着过日子了,以她节俭的性子根本用不掉,是以前世她从未想过自己经营这些产业,后来嫁入齐王府,这些产业全成了她的嫁妆,没过一年这些嫁妆又被齐王世子弄走了,直到那时候,她才醒悟过来,齐王府本就是冲着她的嫁妆来的。能被齐王府惦记上,想来这些产业不可能一年只赚个几万两,以齐王府的胃口,至少也要几十万两才会让他们动心。
这事现在还不能教胡嬷嬷知晓,若是她现在就知道了,以她的脾气肯定要去找那些管事理论的,所以暂时只能这样,待将来机会成熟了,再一点点把产业拿回来。
……
碧蘅院里,夫人刚发落了厨房的一众人,此时屋里只有夫人和侯爷在,两人正在小声密议。
“侯爷,后街上的人把心思动到了府里小姐身上,这可不是小事,咱们家是奉了皇命抚养几位小姐,若是在小姐们出嫁之前出了事,皇上面前咱们就没法交代了。这事若教外人知道了,指不定以为是侯府算计小姐们,尤其宝珠是梅苑的人,梅丫头身份特殊,比另外四位更加尊贵,容不得一点差池,她身上那份嫁妆连贵人们看了都要眼红,弄不好就要出事情…”
长乐侯心里也是懊恼的很,他因着面子忍着后街上的人,可小姐们的事情是牵涉到皇上,他总不能为了保后街的人得罪皇上。
“夫人,你我夫妻本就一条心,你最是知我,你也明白这两年我忍着后街是为了什么,我心里其实瞧着他们也是心烦,只是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夫人若是有什么主意,不若与我说了,我们一起合计合计。”
夫人瞧着长乐侯一眼,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为难,当年我跟着你随军征战,只余下爹娘两人在乡下,你我二人尚未来得及对老人尽孝,他们便撒手人寰,你那时因军情离不开,待我得了消息赶到乡下,村里人已经将二老下葬,从那后他们便以此拿着你我的短处,若不是因此,你我何以容忍他们至今。其实当年我真该留在乡下守着二老尽孝,也就不会被他们拿捏住了…”
长乐侯摇了摇头,“夫人当年都是为了我,我那次重伤差点殒命,不是夫人衣不解带悉心照顾我数月,为夫哪还有命在,再说当年二老亡故,咱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晚了,你不顾一路上的安危赶了过去,我是因皇命不得擅离,自古忠孝本就不能两全,咱们根本就没有错。”
说起当年的阴差阳错,长乐侯夫人也是叹了口气,“后街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这里是京城,他们在侯府里闹,咱们可以压着,若是哪天他们在外面得罪了其他权贵,咱们侯府未必能保下他们…”
“夫人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后街上的事我一直放在心里,他们总归是乡下的种田人,京城的日子并不适合他们,我想着…”
第十九章 恩情
永安六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才刚入十一月份就下起了第一场雪。
碧蘅院的小丫头们在雪地里玩闹了一会,便受不住冷,纷纷躲避到屋里取暖去了。
正屋里,两个火盆烧得正旺,长乐侯夫人正在跟阮嬷嬷说话。
“叫人煮些热汤预备着,今天这雪来地突然,侯爷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还挺好的,让廖管家找几个小厮往外面迎一迎。再有给各院的小姐说一声,今日下雪让她们不要过来请安了,顺便跟她们说一声,后日我们去清凉寺。”
阮嬷嬷应了是,下去传话。
梅苑里,宝珠左手拿着一件雪豹皮斗篷,右手拿着一件狐狸皮斗篷,站在梅香跟前让她挑。
“小姐,要不今天穿雪豹皮的吧,这件斗篷送上来您一次都没穿过,雪豹皮不沾雪,外头这会正下着雪,穿这件正合适。”
梅香看了一眼雪豹皮斗篷,无一丝杂色雪白的斗篷,让人心动意动,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点了狐狸皮的斗篷。
“还是穿狐狸皮的吧,这件雪豹的好好收起来。”
雪豹皮在富贵人家都不常见,长乐侯府里侯爷和夫人都没雪豹皮穿,梅香自然不能越过侯爷夫人去。再说还有其他几位小姐,梅香一向不爱出风头,更不喜欢在姐妹里扮出挑。
其实按着梅香前世的性子,像是雪豹皮这种稀罕物,一到手里就会拿去孝敬侯爷和夫人,可这些东西他们是绝不会收的,没得倒显得她故意显摆,所以现在梅香屋里的好东西,统统被她束之高阁了。
胡嬷嬷在一旁收拾东西,眼睛却不时瞟过来看着梅香这边,她见者宝珠听话的收起了雪豹皮的斗篷,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又是替小姐觉得委屈,又是觉得欣慰。
明月在外头喊了一嗓子,“阮嬷嬷过来了。”
梅香抬头一看,阮嬷嬷已经就着明月撩起的帘子进了屋。
阮嬷嬷一进屋就瞧见梅香已穿戴好了,一看就是正要出门的样子。暗红色的狐狸皮斗篷,趁着梅香白净的小脸,竟有几分娇媚的意味。小小年纪就有这几分颜色,将来长大了定是个大美人,阮嬷嬷不禁在心里暗赞了一句。
“阮嬷嬷,这么早怎么就过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吩咐可算不上,是今儿突然下了雪,夫人怕小姐们有什么闪失,叫奴婢来说一声,今日的请安免了,还有,后日一早府里要去清凉寺,请小姐这两天收拾一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人来给奴婢说就是。”
“这是夫人体恤我们,”梅香侧头看了一眼窗子,“这雪还真下起来,不过是传个话的事儿,嬷嬷还特特地亲自跑过来,叫个丫头来说一声就是了。”
胡嬷嬷过来拉着阮嬷嬷说话,“老姐姐过来坐会歇歇,宝珠,把早上刚做的点心拿一些过来,老姐姐吃口茶尝尝点心,这是宝珠丫头新学来的做法,一早起来就做,这会刚做好,还热乎乎的呢。”
有小丫环捧了热茶过来,宝珠端了几碟子点心放到桌上,阮嬷嬷捏着点心尝了几块,赞不绝口,胡嬷嬷拉着阮嬷嬷说起了话。
明月抱着一个包袱进了屋,梅香打开包袱拿了两幅护腿出来。
“胡嬷嬷,让您久等了,今年下边庄子上进了一张鹿皮上来,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叫她们裁了两幅护腿出来,劳您捎给侯爷和夫人。”
“哎吆,还是梅小姐有孝心,时时刻刻想着侯爷和夫人。”
“嬷嬷快别这么说,我年纪小没本事帮夫人分忧,也就这点东西能拿出手了,这鹿皮还剩下一点零碎,嬷嬷要不要跳几块,这大小做不了衣裳,可还能做几副手套子,冬天带了正好暖和。”
阮嬷嬷听了这话满脸喜色,挑了两块不大不小的皮子就停了手。
胡嬷嬷送了阮嬷嬷出去,回到屋里就听得梅香在吩咐明月,“…去把那几条雪玉白兔的围脖拿出来,给各院的小姐送去。”
“小姐…”胡嬷嬷欲言又止。
兔毛的围脖本不值几个钱,只是雪玉白兔生长在东北的大雪山上,且梅香手里的这几条又是一根杂毛也无的纯白兔毛,倒是比其他皮子来地更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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