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玄谣》第9章


男人们总喜欢挑起战端,然后再把责任推给女人。南宫盼呆望着面前的索玛河,圆白的月亮投在河水中央,任由起伏的波浪抖得破碎,远处的阿扎地山山脉黑龙般盘卧在地平线上,被帕拉山峰拦腰斩断。
身后,马靴踏过枯草积雪的响动由远及近,南宫盼眼里浸着泪,一动不动,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冻上一层寒冰,连声音都被冻得发凉,“你走开!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身后的人屈膝蹲下身子,宽大的手掌扳过她的肩膀,声音回荡在清谷,“阿盼,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南宫盼移眸看向他,瞳光涣散,木雕一般的脸上毫无生气,“阿忘,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因为我,阿爹阿哥浴血战场,因为我,多少无辜的人枉送了性命。可是,你看看,你看看我,却还好好地活着,这么多人死了,我竟还活着。”
阿忘倾过身子,握住她冰凉的手,温柔的拥其入怀,轻手抚过她的头发,沉吟道:“阿盼,别这样,擦干眼泪,没什么好后悔的。你做了你想做的,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这些男人去解决。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该你去承受!”
息国的上空硝烟弥漫,战争持续了三个多月,态势依旧不能明朗,南宫部族虽然护住了脚下的寸土,可也伤亡惨重。部族内的壮年男儿倾巢而出,纷纷赶赴沙场,留下的妇孺整日提心吊胆守在家中,等来的多是阵亡的噩耗。每个人的心里都埋下了绝望的种子,只差时机一到,生根发芽。
一连几日天气都阴霾得很,偶有苍鹰在高空飞旋,声声叫得凄凉。前线再次传来消息,国主南宫鹏与世子南宫烈深入敌腹,不幸中了埋伏,被困罗刹谷,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回来求救的士兵九死一生,血渍和泥泞污浊了面容,几处伤痕深可见骨,勉强撑着说完几句要紧的话,人就昏死了过去。
南宫盼撑着站起身来,眼前一片晕眩,茫然地走向前方,只是一迈步就是一踉跄,跌入阿忘的怀里。
阿忘握住她紧攥着的拳,眼眸漆黑如夜,不见底的深沉,“阿盼,你放心,我会去救他们,没事的。”
南宫盼仰起脸,怔怔看着他,放心?她怎能放得下心!精锐被困,如今留守的不是女人就是老弱病残,想去救人谈何容易,眼前的局是个死局,她去,也是为了和亲人死在一起。
阿忘眼神笃定,似有千军万马,滚滚的杀气,“阿盼,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她苦笑一声,甚是哀怨,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反握住他的手,沙哑的嗓音瑟瑟发抖,字却吐得清晰,“你,可以吗?若是,若是救不回他们……”
阿忘扶她站好,平静的话语落地有声,“人救不出,我绝不回来见你!”
又是一个月过后,子规初啼,捷报传来。阿忘率领的五千人马,不仅解救了罗刹谷之困,更加反败为胜打得敌军落荒而逃,佴伯部族与淳于部族的联军主力遭受重创,佴伯伦身中数箭逃亡,至于佴伯尔,则被阿忘的一挑红缨枪了了性命。南宫部族大胜而归,此次的内乱也总算告一段落。
军队凯旋的当日,锣鼓声伴随着欢呼声响遏行云,城中的女人们全都跑到了街上,摩肩接踵,载歌载舞,清酒泼出的雨幕,滴滴醉在心尖。
阿忘骑上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被众人簇拥进城,猩红的战袍迎风招展,依稀还有血腥的味道,手中的红缨枪闪过一道寒光,显然是将军的气度。
翻身下马之后,南宫烈拨开众人,大步走到阿忘面前,狠狠一拳捶在他的胸口,笑容绽放在脸上,像他这样冷峻的人居然也懂得开怀大笑,我甚感意外,而更意外的还在后面。
南宫烈紧紧地抱住阿忘,声音倍感激动,“兄弟,我的好兄弟,你永远都是我南宫烈最好的兄弟。”
而此时的南宫盼,安静地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阿忘,笑容由嘴角爬上眼梢,化成眸子里浓浓的情意,她终于等到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回忆至此,南宫盼双颊绯红,眼中柔情似水,这应该是她最甜蜜的记忆,只是这甜蜜夹杂了苦,沉淀了涩。我不禁皱眉头,开始有些同情她了,无论怎样,她是真诚的爱着那个男人,像她这样的姑娘,一旦爱上了就会至死不渝,撞上南墙都不知回头,一路撞下去,伤痕累累。这么执拗的姑娘,在爱情的道路上受伤也是必然的。
因为立有大功,阿忘被破格提拔,成为息国的少将,国主南宫鹏爱才若渴,予以把最珍爱的小女儿南宫盼许配给他,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只是万万想不到,阿忘竟会婉言拒绝,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我的内心难免抓狂,想来南宫盼的内心就更加要抓狂了。如此来看,美女固然想嫁英雄,但英雄却不一定想娶美女,世上的事常常不尽人意。
南宫盼从阿哥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后,抿着嘴唇半句话都没说,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泛起层层的涟漪。
蓝天白云下的索玛河静静流淌,远处的帕拉山峰高耸入云,划破苍穹。南宫盼伫立在岸边凝望远处良久,身后有马蹄声,缓缓而来,她回过头,看见马背上高坐着的阿忘,理也没理,又把头撇了回去。
阿忘在她身边勒住缰绳,一个俯身捞她上马,马儿嘶叫了一声,低下脖子啃着青草。南宫盼挣扎了几下,反被阿忘牢牢的勒住,怒冲冲翘着眉毛,呵斥道:“快放我下去,我……你,究竟想怎么样啊?”
阿忘眼里噙着笑意,平淡的说道:“你的阿爹想要把你许配给我,你知道的。”
南宫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明明都已拒绝,何苦再来羞辱,把最后一点情谊毁掉。于是,气呼呼地说道:“我知道,你不答应,觉得我配不上你,既是这样还来找我做什么?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阿忘勒得更紧,调笑道:“当真!”
南宫盼气馁,她怎么会不想见他呢?就算嘴上说着恨死他,可心里还是时时想着他,即使不能嫁给他,远远的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她渐渐地垂下眼帘,眼眶里漫出一层湿雾,哽咽道:“你就会欺负我!”
阿忘收起笑容,一脸严肃表情,静静的抱住南宫盼,双唇几乎贴在她的耳畔,缓缓道,“阿盼,我回绝了你阿爹,是因为我还不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想强迫你,不想你是因为感激我而委屈了自己,哪怕你心里有丝毫的不愿意……我也会不忍心的,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你长久的快乐。”
南宫盼讶然地抬起头,眼角还噙着泪花,脸颊早就泛出朵朵红晕,桃瓣似的嘴唇微微张开,只是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阿忘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眼中含着三分笑意,声音依旧平稳,“阿盼,我还等着你的回答,愿不愿意嫁给我?”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轻轻闭上眼睛,柔嫩的唇瓣贴了上去,虽然笨拙,却是吻得缠绵。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从感情上讲,我由衷开心看到这样的结果,真挚的情感总要得到回应才算圆满,我希望南宫盼的爱情圆满,无论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至少应该成就她的一片痴情。
之后,他二人很快定下了婚期,就在转年初春的第十日,据说是难得一见的好日子,最宜婚娶。
自从征战归来,阿忘就留在南宫烈的麾下,帮忙一同训练士兵,与南宫盼见面的机会甚少。
原先时时相伴,都各自藏着心事,装成了若无其事,如今见得少了,反而缠绵悱恻,如胶似漆都还嫌不够。或许恋爱中的男女大抵如是,要么若即若离,要么永不分离,如果一定要分开,必然会闹出人命。
十月晚秋,苍穹茫茫,又是一个别离的日子。佴伯部族贼心不死,余众再此惹起事端,出没于边境周边,肆意烧杀掳夺,使得当地的子民流离失所。消息传来,阿忘也不得不再次披上战甲,陪同南宫烈出征讨伐,平定边境。
索玛河畔景色依旧,这里原本是南宫盼的疗伤地,而今荣升为她的约会圣地。一对浓情蜜意的男女,伫立在波光粼粼的河岸边,远处是苍茫的山峦,浓重的笔墨有悲凉的影子。
南宫盼亲手为阿忘披上战袍,眼中泛出淡淡的忧伤,河畔的荒草地里开着星星点点的野菊花,冶艳如火中的飞蛾。
阿忘握住她的手,一股寒凉沁入心底,仍旧是一贯的表情,沉声道,“阿盼,你放心,成亲之日我必定回来。”
她微微点头,咧出一个笑容,慢慢贴进他的怀中,秋风吹得衣袍抖动,画面瞬间凝固,一只孤雁凭空划过,穿过层层云海,消失在天际尽头。
我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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