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补全计划》第51章


就在林潮白茫然失神的时候,魏简突然间动了手,她掌心不知何时藏了一把寸长的水果刀,刀刃冷冽且锋利,利落无比的切入了林岸后心。一直俯卧在地,近乎奄奄一息的林岸蓦地从地上弓起上身来,短促的惨叫了一声,接着便没了声息。
这变故来的太快,就连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萧池都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后,萧池惊叫了一声,疾奔上前,然而过多的失血,让他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身。
然而林潮白却似乎极其的平静。他空茫漆黑的眼中瞬间涌起了滔天大浪,他脸上的表情毫无征兆的剧烈扭曲了一下,随即便平寂下去,就像被瞬间通过的高压电烧坏的电器,再没有半分反应。
他脑海中一片苍白。
魏简拔出嵌在林岸后背的水果刀,刀刃鲜红,嫣然一片倒映在林潮白深黑的眼中。
“林岸死了。”她站起身,直面着面前的林潮白,轻声说。
林潮白陡然间战栗了一下,像是有突如其来的寒冷或者是恐惧一瞬间攫住了他,他忍不住的向后踉跄了两步,几乎要跌倒。
他心里藏着磨牙吮血的野兽,暗涌着许多一触即爆的危险,经年累月的压抑着这些濒临爆发的情感,让他有着超越寻常人的自控力,这份强大的自控甚至让他在生死关头都可以冷静自持。
然而此刻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心里遏制不住的升起无法忍受的痛苦——鲜明的,透骨浸髓的痛苦铺天盖地的侵袭而来,转瞬间便淹没了他。
头脑中陡然刺入一束难以忍受的锐痛,耳边传来长长的尖利而嘶哑的长鸣,就像闷热绝望的夏季里窗外无边无际声嘶力竭的蝉鸣,他仿佛突然坠入了连连噩梦。
梦里的他躺在六尺之下的棺木里,窄小//逼仄的空间死亡和腐坏横行,蛆虫从他的心脏里爬出然后钻进他的头脑里,他在被世人遗忘的绝境里日复一日的绝望腐败。他伸出手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棺盖,然而那棺盖重若千钧,纵使他他手骨开裂,筋肉尽碎,也纹丝不动。
“林岸。。。。。。”
喧闹尖利的争吵声透过薄薄的门传了进来,他站在洞开的门缝后,看着客厅里的一地狼藉和宛如站在废墟里的那一对魔鬼夫妇,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弹出寸长的青黑色指甲,彼此撕咬着,相互憎恨着,血肉横飞。他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他的爸爸妈妈。
“林岸。。。。。。”
红云如血,他仰望着高耸入云的楼层,一层层血,一团团火像河流般从天上倒挂下来,那刺眼的红兜头盖下来,几乎眼淹没了他。他低下头,那个女人随着倒悬而下的流火一起从高高的楼层上倾落下来,跌在水泥地面上,从头颅深处开出一朵艳红的花来——他的妈妈变成鲜艳的花回归大地。
“林岸,我。。。。。。”
他看见赤//裸裸纠缠的肉体中,父亲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他听见母亲恶毒的谩骂,那骂声变成了利剑将父亲和另外一个男人都齐刷刷的穿透。他看见父亲一次次的挥刀划破自已的血肉,鲜血像是小蛇爬满了全身;他又感觉到了拳脚落在身上那种迟钝而麻木的疼痛,黑色的阴翳的黏腻感挥之不去。
“林岸,我不知道。。。。。。”
鬼魂罗列在他身后,他们尖叫着,凄嚎着在背后诅咒着他,他披挂着满身腐朽的血肉和恶心的蛆虫,躲在黑暗中远远的望着林岸,他想要拥有,但却不敢靠近;他被诱惑,但却装作不动声色;他内心在挣扎着渴望,身体却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难得救赎。
“林岸,我想要你。。。。。。”
那么多年,他像一个阴影处的幽灵,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他和他不联系,不亲近。但却在暗暗的关注着他的一切,像个守财奴片刻不离的凝望着他,占有着他,不容许别人靠近,不容许他人染指,他想方设法的除掉他身边的一切,想要他永永远远孤孤单单又干干净净的活在离他远远的地方,永远都是他的东西。
“林岸,死了。。。。。”
他想要林岸去死。
他无法控制内心近乎毁灭的占有欲,吞噬,吞食,肢解,分离,拥有,占有,紧密无间的契合,可望不可得的凝视。。。。。。他自人性最深处的深渊和地狱中而来,他是披着一张人皮的自私,冷酷,癫狂,阴暗,残忍,独占,杀戮。。。。。。
“林岸死了。。。。。。”
但是林岸死了,折磨了他许多年后,他终于得偿所愿,他可以按照在脑海中重复了千百次的计划,将他的尸体仔仔细细的保存好,让他从此之后,只能望着自已,属于自已。
既已满足,何必救赎?
既已满足,何必救赎!
“——但是,但是林岸真的死了。。。。。”
某种剧烈至极的疼痛倏然蔓上四肢百骸,那种痛极其难以忍受,让人发狂。林潮白的面容陡然浮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空白,他陡然间直梆梆的仰面倒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魏简一惊,迅速的跳到了他身边,俯身看下去。
林潮白紧紧地弓起腰背,一只手死死的抓握在自已胸口,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战栗着,像是快要窒息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脸上冷汗淋淋。
“放松!”魏简急忙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背心:“放松!放松!林潮白!”
然而林潮白脸上迅速的笼上一层冷硬的死灰色,像极了将死之人的脸。他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声音。魏简急忙伸手死死的捏住他的下颌,怕他一不小心咬到舌头。
林潮白全身的筋肉鼓起,那平素隐蕴着力量的好看肌肉霎时间全都展露出狰狞的模样,他青筋暴起,像一个在烈火煎熬中扭曲濒死的人。
“林潮白,不要难为自已!放松!”魏简在他耳边大声的叫喊。
然而林潮白剧烈的痉挛了一下,喉咙间陡然发出一声闷响,他猛然挣开魏简的手,伏在地上,陡然剧烈的呕吐起来,一下接一下,一声接一声,不止不息,似乎要把心肺都吐个干净。
魏简在一旁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然后张开双手把他抱在了怀里,将脸靠在了他背心后面。
他筋肉痉挛,全身绷紧成一块崎岖不平的钢铁,手指扭曲变形,脸部狰狞可怖,带着极度的痛苦,极度的绝望和极度的。。。。。。悲哀。
这样的状况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魏简以为这个人好像就要这样在她怀里扭曲变形了,林潮白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悲怆的呜咽,泪水蓦然奔涌而出。
魏简一震,脸上瞬间转过一个奇异的表情,她轻轻阖了阖眼:“能够哭,就好了。”
林潮白匍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他这一辈子除了出生时初临世界的那声大哭外似乎从没有掉过泪,然而时隔那么多年,他终于取回了自已的眼泪,找回了那颗本应该能够体验悲哀和伤痛的心。
自私与占有的本能,内心深处不容于世的孤绝,被剥离的情感,反复肆虐的失控和错位,由缺失和不确定感导致的自我崩溃,绝对的孤独,由破坏行为引起的对虚无的信奉,反反复复非人的痛苦、永久的痛苦、难以消弭难以控制痛苦压迫了他那么多年,他体验不到人类的感觉,在情感丧失的缝隙和精神破败的体制里扭曲着,得不到终结也得不到救赎。
那么久以来,他一直注视着林岸,近乎渴望执拗的将林岸当成他空无贫薄的生命中唯一的寄托和依靠,他强硬的霸占着他,宁死也不愿放手——因为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
林潮白慢慢的直起身来,脸上带着深切的悲恸,眼中泪水长流。他挣开魏简,缓缓的挪动到林岸身边,伸展双臂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将脸埋入他颈窝,终于忍不住的失声痛哭。
“林岸,林岸,我。。。。。。心里爱你。。。。。。”
四周光线暗淡,一地的狼藉在昏蒙的灯光下静默哀绝的委顿着,无声无息,空间中只有林潮白痛彻心扉的哭泣声浸人心神,那是走投无路而又悔不可当的绝望。
魏简在一旁望着恸哭的林潮白,眼中神色深深的,面上一片死寂。边上的萧池捂着手臂,半边身子几乎都要被血染红了,但他毫无察觉,他的目光从恸哭的林潮白身上转向魏简,他觉得此刻的魏简像极了林潮白。
他撑起地,想从地上坐起去看看魏简,然而只是轻轻一动,他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差点再次跌倒在地上。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大声的喧嚣,几声刺耳的警报声后,一队白衣的医护人员就堂而皇之的从外面闯了进来。他因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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