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怒马啸西风》第40章


奈何桥下站满了排队领汤的魂魄,有的神情麻木,有的恨不得早一刻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有的颤抖着惧怕被领着押送到十八层地狱,有的哭喊着不要喝孟婆汤,却被压着灌下。
终于轮到她,孟婆也是从上到下,把她看了个仔细。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道:“喝了下去,便是万种哀愁也能顷刻间忘记。”
她摇了摇头,道;“我想寻个地方,等我的夫君,劳烦您指路。”
孟婆听她这话,咧嘴一笑,似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地府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停留就停留的。你若是想要在地府等人,就要在通往十八层地狱的路上日日夜夜受刑,直至你放弃,你真的愿意?”
奈何桥后,有两条路,一条是去往阎罗殿的,经判后排队转世投胎的;一条是去往十八层地狱的,阎罗王判处受刑的人都会被押送往那里。
那条路上弥漫着黑雾,她看得不时分真切,只见不时会有鬼差押送人去往那里,隐约有痛苦的哀呼从那里传来,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饶是这样,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孟婆笑容诡异,指了指那条道,说:“那路上种满曼珠沙华,它们以吸精血魂魄为食,被吸食的人苦痛不堪。你就站在那遥看着奈何桥上的人,等着你想见的人吧。”
她向她福身行礼,便径直朝那方向走去。
“真是一样的脾气。”孟婆看了一眼她倔强的背影,弹指渡了一道气给她,转过身没好气的喊:“下一个!”
这是一片曼珠沙华海,临河而生,只是全部的花都含着花苞,似是养分不够一样的蔫着。
她赤脚行在曼珠沙华丛中,但凡她经过的地方,曼珠沙华的根茎便似问道了魂魄的问道一样,蔓延着根茎扎入她的脚底心。每一步都如走在刀尖,更痛苦的是,它们会不停地吸食精气。她能感受每一分气的消逝,越来越虚弱,好像有无数的蚁虫啃噬着自己。
就要这样魂飞魄散了吗?
一个不稳,她跌倒在花丛中,曼珠沙华幽媚的香味传入她的鼻中,让她觉得困顿。她一倒下,更有无数根茎朝她游戈过来,包裹住她的身体。
好痛苦,好想睡。是不是睡过去就不用受这般的痛苦了?
“素儿!素儿!”好熟悉的声音,这正是出现在她每一个梦境中的声音。她勉力睁开眼,眼前白衣而立,身姿如松柏的男子,不是莫言又是谁。
“是我又在做梦吗?”这是曼珠沙华给她结出的梦境吗?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莫言扶她起来,灿然一笑:“二十年,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的话音才落,数万朵曼珠沙华同时盛放,生机盎然,艳光灼灼,一时间地府也似人间白昼一般光明。
微风拂面,曼珠沙华摇曳身姿,映着莫言俊美的容颜。
日夜思念的人,就站在眼前,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以为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言温暖的笑颜还一如从前,好像二十年的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紧紧地拥着她,二十年的分离也好像从未发生,他们还是美好如初。
她的泪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我去京城寻不到你,便回平望等你。你说要我等你,你说你会回来的,我一直在等你回来。”这句带着怨怪的娇嗔在她喉中梗了二十年,她似二十年前上元节华灯下那个女孩一样,在他怀中抱怨。
莫言小心地擦拭着她如溃堤般的泪水,无措地解释道:“抱歉,我一回京便遇害,如果我活着,一定会去接你。”
原来如此,他并没有失约,只是他此生不可能实现那个承诺。所以他还是二十年前的容颜,所以他刚才才说他在这里等了她二十年。
她望着他脚下盘亘着的花茎,二十年日日夜夜地煎熬,他该受了多少苦,该有多疼啊。
“下一世,你们就不用分离了。”判官领着鬼差前来,他在地府当了几千年的差,从没见曼珠沙华在未吸满精气的时候,齐齐开放的景象。
人间帝王属于金龙化生,其子各不相同,却也是流淌着相同的血脉,妖邪不侵。他早就听说,大炎朝历帝的六子,同时是勉帝的亲弟弟的慕容言一直在曼陀罗花丛中等候他的爱人。
其情意居然感动了群花,才有了万花齐盛开的绝景。阎罗王得知此事,也唏嘘不已,准其二人一同投胎。
“你哥哥大限将至,你想再见他一面吗?”判官翻着生死簿,对着走在他身旁的慕容言问道。当年,历帝想传为于他最中意的皇六子,却遭皇三子逼位。当慕容言接到消息,赶回京都的路人,却为伏兵所袭。
慕容言搂着白素,不以为意地一笑,答;“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本就无意于皇位,只不过接到消息,想赶回去见父皇最后一面罢了,却惨死于亲哥哥手下,这段宫闱旧事不提也罢。
慕容言携着白素走到轮回台上,判官在他们身后止步:“我就送两位至此,后世造化,全看你们缘分了。”
慕容言朝他颔首,怀抱着轻颤不止的白素,在她耳边轻声说:“愿来世我们投生普通人家,不受世俗所累,厮守终身,平顺到老。”
白素环住他:“只要有你在,去哪我都不怕。”
朝着云波诡秘的轮回台下面望,是音像流转的画面。他紧紧抱住白素,闭上眼睛,纵身一跃。
下一世,共白首,不分离。
番外二
我叫慕容允,大炎勉帝和他表妹韶贵妃的儿子,皇五子。
身份贵重,却从不得自己的父亲所喜欢。大抵是因为我身上流着莫家人的血吧,虽然父皇自己也流着莫家人的血。
莫家三代为官,代有女嫁入皇室,非后必妃。
勉帝的母亲,还有他的韶贵妃都是莫家人,而勉帝却厌烦透了对他指手画脚的母亲,连带着厌烦母亲逼着他娶的表妹,以及和她一起生下的儿子们。
我的哥哥慕容礼,小小年纪就被交换到强大的北翟做质子。而我,同样从小就不得宠爱。在宫中一个久无恩宠的皇贵妃也会处处受气,别说我这个从小不得皇帝喜爱,又早年丧母的皇子。
哥哥做质子的时候我五岁,母亲逝去的时候,我六岁。
母亲大约是希望早些闭上眼睛走的,这样就不用天天看着父皇与萧皇后恩爱齐头,不用看着她优秀的小儿子处处被皇后那不成器的大皇子欺压,也不用想着自己体贴懂事的大儿子在北翟受苦。
我看着母亲一日日的消减,却觉得这样也总好过之前她一日日的长门盼夫至。她此生所犯的最大错误不是生为莫家女,也不是嫁入深宫,而是爱上一个冷血得可以为了皇位杀了自己亲弟弟的男人。
所以,母亲以自己一生的遭遇,教会我最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爱。不爱无伤,如果母亲不爱父皇,她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她可以虚情假意,而不是每日盼着那个男人来,却在偶尔他来的时候,又用尽刻薄的言辞把他气走。
如果母亲无爱,她起码可以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性命,保全她一生的荣华,也保全我和哥哥不至于此。
我十二岁那年,秋闱打猎。大皇子在我的坐骑上动了手脚,我当众摔下马背。或许他只是希望我出丑,因为每次夫子教习,诗书礼仪,君子六艺我都远远胜于他。
这一摔,让我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期间,除了太医例行探访,除了太后念在母亲的份上,偶尔赏赐些补品、药材之外,无人探访,父皇没有来过一次。
所以,我又明白一件事情,读书并不能让我得到父皇的注意,锋芒尽显反而会招致祸害。自此,我对外宣称脚疾未愈,从各种场合上销声匿迹。时间久了,宫人们甚至要花些时间才能想起,那偏僻的朝阳宫里住着个丧母又不受皇帝喜欢的皇五子。
没有人注意我有这样的一个好处,我经常取了侍卫的腰牌出宫。在宫外我结识了燕来飞和燕去舞,他是没落下将军的儿子,也是年幼丧母。相似的经历,让我们一拍即合,我救下了他的妹妹。
他那每日只知饮酒赌钱的父亲已经把所有能卖的全部变卖,在一次赌输之后,准备把去舞抵债做别人小妾。那人的年纪,足足比去舞大了三十岁。
我替她赎了赌债,我求了所有宫里能求的掌势宫人,想把他们送进宫人,留在身边。可是没有人愿意帮一个不但招皇帝讨厌,还瘸了脚的皇子的忙,即便这个忙只是举手之劳。他们宁愿花这个时间精力,去拍得势者的马屁,尽管那些得势之人把他们当做狗一样使唤。
所以,我懂得,拥有权利才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我十六岁那年,二十岁的燕来飞已经在军中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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