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安德烈》第2章


莫非就像无数西方的家庭一样,随着子女的长大成人,两代人之间便渐行渐远,逐渐陌生?龙应台不甘心。她提出建议,愿不愿意以通信的方式交流两人的思想感情?没想到安德烈同意了,条件是,你不要打那么多电话“骚扰”我。
2004年,母子俩的通信开始了,那年,龙应台52岁,安德烈18岁。
让龙应台始料未及的是,她与18岁的儿子沟通如此艰难,充满了挫折感。
安德烈给妈妈写信,“你———身为母亲———能不能理解、受不受得了欧洲十八岁青年人的生活方式?能,我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你:没错,青春岁月,我们的生活信条就是俗语所说的,‘性、药、摇滚乐’。只有伪君子假道学才会否定这个哲学。”
作为母亲的龙应台(2)
龙应台收信后紧张得要命,“请你告诉我,你信中所说的‘性、药、摇滚乐’是现实描述还是抽象隐喻?尽速回信。”
“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只跟我谈知识分子的大问题?”安德烈回信给母亲,“生活里还有最凡俗的快乐:‘性、药、摇滚乐’当然是一个隐喻。我想表达的是,生命有很多种乐趣,所谓‘药’,可以是酒精,可以是足球或者任何该你全心投入,尽情燃烧的东西。……‘摇滚乐’不仅只是音乐,它是一种生活方式和品位的总体概念:一种自我解放,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自由自在的生活,对不可知的敢于探索,对人与人关系的联系加深……”
安德烈写信给母亲,“MM,你跟我说话的方式,还是把我当十四岁的小孩看待,你完全无法理解我是个二十一岁的成人。你给我足够的自由,是的,但是你知道吗?你一边给,一边觉得那是你的‘授权’或‘施予’,你并不觉得那是我本来就有的权利!对,这就是你的心态啊。也就是说,你到今天都没法明白: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他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你的‘别人’!”
在安德烈眼中,龙应台并不是一个著名的作家,而是一个与天下所有母亲无异的母亲,温和,关爱,琐碎,甚至有点唠叨。
龙应台也意识到两人的差异,“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们人生哲学的差异被凸显了:他把写作当作‘玩’,我把写作当‘事’。我们的价值观和生活态度,也出现对比:他有三分玩世不恭,二分黑色幽默,五分的认真;我有八分的认真,二分的知性怀疑。他对我嘲笑有加,我对他认真研究。”
在安德烈眼中,龙应台既是睿智的知识分子又是不懂事的“小红帽”,缺乏品位的“麻布袋”;龙应台面对独立且充满青春自信还有些叛逆的安德烈,又是伤心又是安慰。
曾有记者问安德烈,如果龙应台现在二十岁,她可能成为你的女朋友吗?安德烈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安德烈对他与母亲的差异有一个精辟的描述,“It‘stheagegap,notthegendergap。”(这是世代差异,不是性别差异。)
终于,这种价值观和生活态度的差异在一次对抗中得到最充分最彻底的体现。2007年夏天,安德烈和飞利普都计划到上海来做暑期实习,龙应台也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研究行程安排到上海。一个做母亲的快乐想像:母子三人共处一室,在上海生活一个月,多幸福。
但是现实击碎了龙应台梦想的和谐图景。21岁的安德烈说,“我好不容易可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为何又要和妈住一起?难道以后我到某一个城市去工作了,做妈的都要跟着吗?”
龙应台可怜巴巴地说,“难道,连一个周末都不肯跟我去玩?”二人眼晴都不眨一下,异口同声地说,“妈,你能不能理解:我们要自己出去,自己探索?”
无奈之下,到了上海,龙应台只得与安德烈和飞力普分住两处。龙应台后来写信对儿子说,作为一个母亲,她当时真的很受伤。“我尊重你们独立自主的‘欧洲价值’,你们能否也照顾一下老妈‘注重亲情’的‘亚洲价值’?”
当然,在双方的信中,话题所至,不仅仅有生活方式与价值观的差异与交锋,更有对这些差异来由的各自说明;有贫与富、左与右,文化认同与国家认同这样严肃的话题,也有关于着装品位,谈什么样的女朋友这样的轻松话题。
中年父母与青少年子女的隔膜是一个普遍现象。龙应台与儿子的通信与其说是对这些问题给出了答案,不如说是给出了一个交流讨论的姿态。别具一格的家书引起了中年父母与他们的青少年子女的广泛共鸣。“当读者的信从世界各地涌入的时候,我确实吓了一跳。”
“这本书对我的意义很重大,可能超过我的代表作,什么《野火集》啊,《请用文明说服我》那种东西。”龙应台说。
(2007年12月7日《南方都市报》)
《亲爱的安德烈》语录
十八岁的儿子,已经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在想什么?他怎么看事情?他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做那样做,什么使他尴尬什么使他狂热,我的价值观和他的价值观距离有多远……我一无所知。
——龙应台《认识一个十八岁的人》
你——身为母亲——能不能理解、受不受得了欧洲十八岁青年人的生活方式?能,我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你:没错,青春岁月,我们的生活信条就是俗语所说的,“性、药、摇滚乐”。只有伪君子假道学才会否定这个哲学。
——安德烈2004年10月25日致龙应台信
请你告诉我,你信中所说的“性、药、摇滚乐”是现实描述还是抽象隐喻?尽速回信。
——龙应台给安德烈的电邮
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只跟我谈知识分子的大问题?生活里还有最凡俗的快乐:“性、药、摇滚乐”当然是一个隐喻。我想表达的是,生命有很多种乐趣,所谓“药”,可以是酒精,可以是足球或者任何该你全心投入,尽情燃烧的东西。……“摇滚乐”不仅只是音乐,它是一种生活方式和品位的总体概念:一种自我解放,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自由自在的生活,对不可知的敢于探索,对人与人关系的联系加深……
——安德烈给龙应台的电邮
妈妈,你跟我说话的方式,还是把我当十四岁的小孩看待,你完全无法理解我是个二十一岁的成人。你给我足够的自由,是的,但是你知道吗?你一边给,一边觉得那是你的“授权”或“施予”,你并不觉得那是我本来就有的权利!对,这就是你的心态啊。也就是说,你到今天都没法明白: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他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你的“别人” !
——安德烈2007年8月23日致龙应台信
我让女儿读您和安德烈的通信,然后在饭桌上有很多讨论和激辩。谢谢您给了我们母女彼此沟通感情的机会。但我很渴望知道一点安德烈的成长背景以便正确地理解一些文化分歧。
——上海读者YU致龙应台信
我是多么地享受你和你母亲的对话。而且,我是多么、多么地羡慕你和自己的母亲可以这样开放地沟通。……我非常羡慕你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我的母亲,基于对我的“爱”,已经和我断绝了沟通。她认为我放弃读商而学艺术,是自甘堕落,是辜负了她。即使我打越洋电话给她,她听了一分钟之后,就想挂掉。我今年三十七岁了,但我的母亲把我当十七岁看待。
——加拿大读者余意致安德烈信
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们人生哲学的差异被凸显了:他把写作当作“玩”,我把写作当“事”。我们的价值观和生活态度,也出现对比:他有三分玩世不恭,二分黑色幽默,五分的认真;我有八分的认真,二分的知性怀疑。他对我嘲笑有加,我对他认真研究。
——龙应台《认识一个十八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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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台:认识一个十八岁的人
我离开欧洲的时候,安德烈十四岁。当我结束台北市政府的工作,重新有时间过日子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一百八十四公分高,有了驾照,可以进出酒吧,是高校学生了。脸上早没有了可爱的“婴儿肥”,线条棱角分明,眼神宁静深沉,透着一种独立的距离,手里拿着红酒杯,坐在桌子的那一端,有一点“冷”地看着你。
我极不适应——我可爱的安安,哪里去了?那个让我拥抱,让我亲吻,让我牵手,让我牵肠挂肚、头发有点汗味的小男孩,哪里去了?
我走近他,他退后;我要跟他谈天,他说,谈什么?我企求地追问,他说,我不是你可爱的安安了,我是我。
我想和他说话,但是一开口,发现,即使他愿意,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十八岁的儿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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