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槿》第15章


每夜,她总坐在窗边,神情死寂地望着外边,常常坐到四更天才回床。有时,她被他抱回床上缠绵后倦极入睡,他仍是半夜在迷香味中惊醒。是的,她依旧每夜对他下迷香,但是她不再对他说话,只是象个木娃娃呆坐着。
常常,他也陪着她一夜无眠。纱帐中的他张大双眼凝视着她那空洞、寂寥、瘦弱的背影,睡意就那么消失了,不由自主地锁住她背影。
五更天的小寐醒过来后,她已不见。而与他的枕相排的又是一个新缜。自那一夜后,她的枕头每天都换。他的不解直到她离开的那天才明白,再新再干的枕已经成了泪枕,她的梦是泪构成的。身体睡着了,她的心仍醒着。破碎的心滴血,瘦弱的身体相应地淌泪至天明。但当他明白时,一切已经太迟了,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哭湿了那夜的枕,怀着一颗对他已死的心翩然而去——
、第四章E
她很累,很冷,渐渐地她似乎看到了生命的尽头。她怕,怕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不知是怕失去他抑或是嫉妒毁了她,她很乱,很苦——
“妹妹。”一把很陌生,很遥远的声音传入了她的世界。
她抬起低垂观塘的美眸,疏远地看着湖上亭外的那名修长身影。据说是她的同胞兄长,长她五岁。叫什么名字?她浑噩的头脑实在找不到相关的记忆,她的脑海满满装的都是她的夫。
她冷淡地盯着来人,没有开口的打算。
“我打扰你了吗?”来人不请自来,迈入了亭中。
她别开眸,不想回应。伸手摘下垂入亭中的二片柳叶,凑近唇边,吹奏出一曲悠扬的《霓裳曲》。微风将优美的音律卷去,向远方席去……
“妹妹,”他得寸进尺地坐到她的身边,不懂得看人脸色,径自开心地与她话家常,“你不用担心的。虽然汐彤很美,很有才气,但你也不输她。余夫人都夸你允文允武,琴棋书画女红无一不精。歌舒是个聪明人,他不会错过你这么一个贤妻的。现在重要的是你不该这么消沉,你绝对有能力可以抓牢歌舒的心……”
曲调忽地变成了高扬,似乎急促地呼唤着什么。
“余家庄的产业这么多,歌舒需要一个能手帮忙。而你正可趁着公事之便多接近他。另外,如果你可以怀上他的孩子就更好了。有了孩子,你们之间的牵系就更深了。这样,你的地位就会更稳固,最好是生个男孩,将来可以继承余家庄的家业……”
身边的男子滔滔不绝地向她献策,而她只觉得更冷。她不会怀有歌舒的孩子的!她不能让一个孩子跟着她受罪,她不能那么残忍!她是个大夫,所以哪怕是夜夜缠绵她也不怕有孕。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可能不会,在她的生命里,哪怕她多想要她也可能一辈子都没有……
“嗷呜——”一匹黑狼窜入亭中,引身相向。
“啊!狼——有狼——”男子顿时慌成一片,形象全无地大声疾呼救命。
听到呼救,众人皆寻声而来。
“槿儿。”余歌舒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看到了什么?历来心慈手软的步朝槿竟然呆坐在一旁,吹叶唤狼,任凭“前锋”将她的“兄长”吓成那样也没开口制止宠物的行径。
淡漠的步朝槿停下吹奏,看向“前锋”那边,轻轻地向它招手。“前锋”顿时变成一匹乖巧的狗儿,轻晃尾巴来到她身边,轻舔着她的气息。
“这……”男子仍惊魂不定。
“步大哥,‘前锋‘是朝槿年前拾回的宠物,不用怕,没她的命令,它不会攻击人的。”余歌梧忍住笑意,好心地解释,想减低他的惧意。
但是“前锋”似乎有心拆歌梧的台,它一个反首咬住了他的大腿。刹时,亭内惨叫连连,血腥的味道随风散去。
“‘前锋’!”歌梧难以置信地大呼,他根本没见到朝槿下令。一向乖巧的“前锋”怎么会枉顾朝槿伤害至亲的亲人呢?
余歌舒的鹰眼微微地眯起来,心中有些明白。
“大哥!”步汐彤疾呼,奔入亭内。
“槿儿!”歌梧低呼,示意朝槿阻止“前锋”脱轨的行为。那斥鼻的血腥味可见“前锋”毫不齿下留情。再不出声阻止,步大哥的腿可能就这么报废了。
“乖,松口,过来!”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将步家大哥救离了狼口。“前锋”驯服地卧与她的脚边。
“前锋”一松口,步家大哥立马瘫坐在地上,一脸惊魂未定。慌乱的他头昏脑胀地吐出伤人的话语:“你,你好可怕!难怪呆在歌舒身边十八年他都不爱你!”
“步大哥!”这下,余歌梧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了。
步朝槿的身子顿时一僵。她脚下的“前锋”低狺咆哮,似想扑上去将其撕裂。
“‘前锋‘……”她弯□子,伸手抱住它的颈项。
感受到他评判的目光,她抬首望进他深邃难懂的黑眸,什么都没说,象等待宣判的犯人,认命又万念俱灰。
在他张口欲言时,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昏黑,然后便不醒人事。
她知道,她的力气真的要没了……
“好冷……”
“槿儿!”他赶紧将她抱入怀中,轻轻地晃醒她。
她睁开迷朦的双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又做恶梦了!”该死,到底她的恶梦何时会了?
“恩,我梦见我的‘至亲’大哥来教我怎么留住你的心……好冷啊!所谓‘亲情’仍抵不过他对步汐彤的肖想。什么献策,什么好心。不过是拿我当棋子,让他顺利地满足他的私欲……冷啊!这世上还有什么不伤人吗……”在那一天,她彻底地对爱情绝望。
他抱紧她,知道她仍有些惺忪。“我知道,我知道……”
当初,在他开口斥责步家老大时,她便突然昏倒,吓坏了他们一票人。而事实上,他明白步家老大一定是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不然,“前锋”不会攻击人的。“前锋”对与她的情绪都很敏感。谁伤了她,它就决不会口下留情的。而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告诉我,”怀中的她的声音很清醒,“我到底该怎么做?”
她不想对生命绝望,但是她已是渐渐乏力了……
“做你自己就好。”
“不要!”她激动地晃首,洒下了水珠,“做我自己太累了……”
做步朝槿太辛苦了。她的顾虑太多,她的苦难太多,她的泪水太多了,而她对这一切已经乏了,厌了。
“对不起……”他心疼,满怀愧疚地亲吻她的发,道出了迟来的道歉。
她不语,伸手环住他的背,上面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往事如烟,她知道其来处,却有无限的后悔。
“如果,如果当初你没救下我,那该有多好……你不会受伤,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情况……”
这道伤疤是当初他为保护襁褓中的她而被贼人砍伤所致。
“我不悔,你也不应有悔!”他拉开她,庄严地望着她,似命令,似承诺,似誓言。
不悔!如果他真的能如所言般有悔就好了!但是说的出的往往是做不到的。
“你懂吗?”他问,格外小心翼翼地。
而她别开眼,望向窗外皎洁的月芽儿,低叹:“我已不想再懂了……”
他很挫败,但却也没说什么。看向窗外那芽月,他知道这一切是他自作自受——
那个晚上没有月,而他则没有她的迷香。
他无法成眠,心中牵挂着她的去向。自下午昏倒后,她便一直卧床,但当他用完晚膳回来后床铺已凉,芳踪已失。有那一瞬,他乱了。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不管这怎样,步朝槿都不会不辞而别,不会想不开,她只是出去走走。
但是二更天已过,她仍未回房间,他开始担心了。披上外衣,出房门去寻找她的芳踪。
路经歌梧的庭院,他看到了灯火。于是打算进去找兄弟一起找人。可是他推门而入时,他觉得有人砍了他一刀,痛在一刹那夺走了他的呼吸,他的妻,他的手足竟在烛下相拥。他的妻泪痕犹在;他的手足神情柔和中带着浓郁的心疼。
“背叛”两个字镶入了他的脑海中。
“大哥……”歌梧当时呆了。
而他的妻象溺水之人紧抓着这跟浮木不放手。
风暴再次在朝槿的生活里刮起。
“槿儿。”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该回房了。”
她的手指深深地陷入掌中。她知道,躲得过白天的风暴,躲不过晚上的恶梦。她放开歌梧,脸上不再有泪,平静得让人惊栗。
她走向他,一步一步,感觉心里似乎有什么正在死去。
而歌梧站在那,看着这从小纠缠不清的两个人。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位亲人离去。因为他明白他们的生命没有他的立足点。
他的新房里一片压抑。
他坐在椅上,借着烛光紧锁着那张惨白的小脸。
她站在窗边,空洞的眸眺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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