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北小狼》第7章

利伊坐进了雪橇里，和艾德林一起，后者对他展示出超乎一般的关照，语气都无边温和：“利伊，你说你叫利伊？你是哪家的孩子？”
原本兴奋的利伊噤了声，紧抿小嘴，好在艾德林没追问下去，又说：“听维奇说，你们的村民每人都有至少一匹雪狼做陪伴，你有吗？”
利伊顿了顿，点头。
“哦，哪只？”艾德林果然问道。
利伊又顿了顿，摇头。
艾德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然低□子，凑到他耳边说：“利伊，你们村子真是以雪狼为守护的吗？”
利伊报以惑惑的眼睛。艾德林笑了笑：“我从没有听说过，雪地住民能在这样极北的地方生活的。”
这样下去不好，这个念头突然蹦进利伊的脑海里。他摇了摇头，说：“能，我们能，你们也能到这么北的地方来。”他有点想下车了。
“我们是靠了大量的火焰石，”艾德林说，“我的雪服由资深的贤者加护，抵御风雪精灵，可你们没有……”
“我们适者生存。”利伊快快地说。
艾德林一愣，笑道：“哦。”声音不明不白。
“我要下去了，”利伊拍了拍雪橇前端。
艾德林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笑道：“极北之地虽然荒芜，宝贝倒不少，我想再发一笔横财，没有狼皮，总还有其他的宝物。”
那冰冷的‘狼皮’二字把利伊激得浑身颤抖，艾德林还在自说自话，但他随后吐出的一句却把利伊整个冻住了：“利伊，你跟着我去南方吧。”
利伊猛地抬头。“啊……”他一时不能反应。
“我说，跟我去南方，”艾德林更靠近他一些，“南方有温暖的气候，花果成熟得随时都可能爆开，在南方不用穿又厚又笨的衣服，更重要的是，”他的笑容仿佛蛊惑，“南方有许多梦一般的美景。”
我可以应下来，利伊想，但他的心里有种感觉，这个人野心勃勃，危险异常，这是他的狼的直觉。“让我，想想……”当他觉得应该拒绝，却听见自己这样说。
艾德林说：“要快，等到我的雇佣兵们一回来，我恐怕就要启程了。”他是个说客，侃侃而谈，令人分不清真伪，“你只有这个机会，想想看，这里是最北的地方，你恐怕一生都无法离开，而我，我可以带着你周游一圈，在你想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我也带着新的雇佣兵们回来这里，捎上你。”
远远传来粗噶的叫嚷，带着慌乱，是哈里和乔里，他们把雪橇开出村后就去守望外出的狩猎者，此刻却像见了巨怪一样朝这里跑来。
艾德林一下跃了起来，哈里先跑到雪橇边，喘着气说：“我们得离开这儿！”
“发生什么？”艾德林急急问，此时乔里也跑了过来，喘得比哈里更急：“死了，我们的人全死了！”
哈里先出的手，他看到雪橇里尚自愣神的利伊，一把提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出雪橇：“我早说这村子有问题，不如把村民杀光，直接扒下满地狼皮，好好先生，十几个佣兵的损失可得记到你的账上！”他勒紧了利伊的脖子，拔出腰间的利刃，“起码你还有这点明智之举，这小家伙可以当人质。”
“蠢货，别划伤他的脸！”艾德林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乔里用最快的速度发动了雪橇，机械的轰鸣在雪原间显得如此尖利。“我们在雪坡上看到的，远远看到，”他手下动作不停，“那与狼为伴的白发小子和同村的几个家伙，还有那跟去的几匹狼，突然发难扑杀了咱们的人，你是没有看到，溅出的血红得像颜料，泼在雪地上，狼群像啃熊肉一样把人咬死。我告诉你，咱们不走就没得活了！”
艾德林闻言大惊，脸皮被冷风吹得涨红，但他只惊了片刻，就缓下神来哼了一声：“血红得像颜料，我看你很有诗意，你们剥下过的狼皮足够挂满一片城墙。”虽然这样抱怨，他仍旧跟着两名佣兵坐上雪橇。
“你的意思是我们活该遭报应？哼，你敢不付佣金，我们就把你丢在雪地。”当雪橇开出时，哈里狠狠地说。
脖子上的匕首比寒铁还要冰冷，利伊挣扎一下，哈里用了死劲钳住他，即使用上兽的力气，他也没能挣脱，这个人比之前被他追得团团转的两个佣兵要强得多。
“放我下去！”他发现自己有多害怕，“我不要去南方！我要在村子里！”他扭个不停。
匕首极为锋利，在他的脖子上割出一条伤痕，血丝漫出，哈里低低呼了一声，却压得更紧，还恶气地说：“小鬼，你不要命了！”反倒是艾德林搭住了他的手腕，把匕首稍微拉离：“我说过不要划伤他。”
“你只说别划他的脸，我看得放他一点血，好让他知道啥叫乖巧。”
雪橇的声音很大，但后方的声音仍旧遥遥传来，雪地疯狂地作响。
利伊费力扭头，看到布克叔叔和熟悉的长辈们，刚刚攀上村子旁的雪崖，维奇却比他们快得多了。
维奇看到了他，并慌张地追赶，一面大声喊叫出来：“利伊！！”
利伊流了眼泪，突然就想通了维奇怎样认出人形的他，曾经维奇的第一次幻形，他也没有认错。他不顾匕首的威胁，奋力趴出雪橇之外，高高伸手：“维奇！维奇！”他从没比此刻觉得维奇这样遥远。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条长痕，哈里惊呼出声。
维奇的金色眼眸像被血液染红，一瞬间凶恶无比，他没有犹豫，化作狼形追击出去。雪服落在地上，他已经几乎成年，比普通的狼还要大上三倍，简直有马匹那么高，他的血红双瞳像永夜天际的灾厄之星。
利伊感觉哈里的手臂像铁钳一样，他不能挣脱，风雪刮进嘴里，他冷得浑身战栗。
维奇跑得飞快，眨眼就追到了雪橇后头，哈里惊恐地大叫。维奇一个纵身攀到了雪橇的尾档上，一阵颠簸，车上的人险些被颠了下去。驾车的乔里也慌得不行，雪橇猛然加速，维奇又被抛了下去。他没有放弃，用了比之前更快的速度。
利伊哭得看不清景物。
这场冰雪上的追逐游戏没有持续很久，艾德林从腰袋上费力地拔出一把黑铁短枪，雪原上一声枪响。
风雪猛然增大，雪块像潮涌一样从四面八方飞卷过来。乔里气得大喊：“蠢货！雪崩了！”
利伊对惊天动地的雪块没有丝毫反应，他眼中只有烈焰子弹射出后发散开来的景象，那些火结成一张大网。
维奇中了弹，被掀下高高的雪坡，雪崩造成的雪涌追着他坠落的身影而下，简直像要赶尽杀绝。
利伊尖叫着扑了出去。
烈焰短枪的枪柄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上。
、Chapter　07。南方
他没被饿着。
一路上，艾德林尽己所能地讨好他，玩具和漂亮服饰都不少，自然也不缺精致食物。但利伊只想着回去，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维奇被烈焰枪弹打下雪崖的情景。他每晚都哭。
当雪橇冲出雪崩的范围，哈里和乔里都像女人一样欢呼，当然他们谁都不敢高声大叫，万一又引发一场雪崩呢？
两个佣兵气得不行，把艾德林的枪收走了，商人为此不多说话。利伊却想大叫一天一夜，好让整个雪原都被雪崩覆盖，把哈里和乔里、艾德林，尤其是艾德林，把他们都冲走，但他立刻否决自己的愚蠢想法，如果维奇劫后余生，不是也要被冲走？他相信维奇劫后余生。
按乔里的话说，艾德林简直把他当老婆来宠了，利伊偏不领情，当雪橇继续南行，耗光了最后的一颗火焰石后，他们抵达了北国的第一个有火焰石技术延伸的城镇，算是勉强安全上垒。
因利益而团结的小集体就在此间因利益而散伙，乔里和哈里以‘正当理由’抢走了艾德林随身的大半钱物，并卖掉造价不菲的魔动雪橇，两件事干得明目张胆，全凭手中利刃。
这些事情利伊全不知道，抵达城镇的第一个晚上，艾德林在他的食物里掺进了大剂量的昏睡药剂，使得他一路睡到了南国。
虽然没有了两个佣兵，只要不是运气太背，人身安全总还能受到保障。虽然中心大陆和西大陆都在打仗，但南大陆还没被战火波及，属于文明时期，大家普遍不想兼职抢劫行业的。
艾德林凭着身上仅剩的一点小钱，和利伊脖子上的深月琉璃，几经转车回到了南国的家，路费还大大得有剩，当然他不会还给利伊的。
当利伊终于转醒，已经身在铁笼，雪狼之形早已曝光。
南大陆的闷热气候令他窒息，他没有想到所谓‘温暖的气候’原来不似小小火烛，竟这样烦躁。脑子因连月昏睡而沉痛，好像缺了一半，他短时间内不能思考。
过了好久，他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嗅了嗅周边气息。
这里像个仓库，很潮湿，一点也不像雪国，利伊拱了拱钢铁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