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第144章


明萱静默不语,但眸光却隐隐有着流光闪动。
韩修当日说取这两株药草十分信誓旦旦,她便猜测过,他这个人那样精明,在西疆经营多年,说不定早就将手伸进了西夏朝中,这时听到他将偷袭的人马放走第二日便就有了这两株草药,那便不难推测其中发生了什么交易。
他竟然为此受了暗箭之伤,这令她觉得这份人情越发沉甸甸。
长庚接着说道,“西疆距离盛京约莫万里,这一路之上也颇不平静,听说自过了西宁,便不断有刺客追杀,也不知道是为了夺那两株药草,还是为了韩修部下身上所怀的信物,方四的手臂,便是在其中一次偷袭时,为了其他的兄弟而断了的。”
他轻轻呼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困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冲着韩修来的,还是冲着爷来的。”
明萱目光微沉,心中想这些刺客来势勇猛,不知道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倘若不将之搞个清楚,心里始终不能安定。
韩修此刻正在与西夏作战,倘若要与他为难,那该直接去西疆战场,又何必揪着他一队近卫牵缠不清?
如果那些偷袭的人针对的是那两株稀世罕见的毒草,那便证明,那幕后的人就算不是对裴静宸下毒手的,也定然与此有关。假若他们的目的是要害了裴静宸,那仅仅毁去毒草又有什么用处?即便没有瑶枝碧桑,裴静宸也顶多废了一双腿,对性命却是无碍的。
唯一有可能对裴静宸这样做的人,就是世子夫人杨氏,可是杨家现在境况凄惨,杨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做这些?明萱也不相信她的消息会那样灵通,能够提前知道韩修会将瑶枝碧桑找到送来。
那可是几千里之外的西宁呢!
西宁……
明萱猛地抬起头来,对着裴静宸问道,“我曾经听说裴虽然是累积世代的公侯,可是先祖却是从西宁开始发家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裴静宸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点了点头说道,“是,裴家祖籍虽是怀平,但怀平裴氏却是西宁裴家的一个分支,只不过先祖跟随太祖打江山,得了这世袭罔替的镇国公爵位名扬天下之后,才令怀平裴氏发扬光大。”
他微微一顿,“西宁多出名士,国士大儒不胜枚举,镇国公府因此在西宁亦设有宅院屋宇。我曾祖父起,年轻时多在西宁老家住过,师从过当时名声显赫的大儒,我父亲……我父亲亦是如此。”
明萱心中一突,随即摇了摇头,“许是冲着这信也说不定呢。”
她眼神微黯,想到韩修信上所说,不禁有些低落。
韩修四年前在他两个成婚之日当众撕毁婚约,羞辱她至此,是为了要败坏她的名声,令她一时半会无人问津,将来他好与她再续前缘,暂且不提这举止的狂妄自私和可笑,倒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倘若顾长平没有死,在裴皇后登位之后,按着皇上设定的剧情一路下来,那么顾三老爷必然是要封爵的,可哪怕顾家地位再高,明萱这个被当众悔婚的女子,于婚姻上也必然会很艰难。
韩修凛居高位,少年权臣,权柄滔天,有他在上头压着,真正门当户对的侯门嫡子,定然不会愿意向她下聘,这是一件很丢脸面的事情。但寒门子弟,在身份上却又与她相差太远了,不仅顾长平不会同意,宫里头的元妃娘娘亦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妹妹低嫁。
高不成低不就,明萱的婚事被蹉跎耽搁的概率很高。
她听说韩修的夫人自打胎里得的毛病,一直以来身体都不甚好,若不是身份金贵,成了皇上的表妹,用那些千年的人参吊着命,恐怕她早就已经不好,便是如今这样珍贵的药材填进去,像那样娇弱的身子,也命不久长。
一旦韩夫人死了,谁也阻挡不了韩修回过头来再娶她做继室。
明萱目光微敛,沉沉叹了口气,心中想道,原来这就是韩修打的好主意,他一直以来那样笃定地将她当成囊中物,原来是因为他的确从来都没有将她假手于人的打算。可惜千算万算,他始终还是错算了一步。
从前的明萱因他的自私而死,如今的她,与他没有半点情分。
正在这时,裴静宸忽然幽幽开口,“阿萱,我想我身上的毒,也许并不是杨氏的手笔。”
第139章 不好了
腊月将末,山间冰寒更甚,天幕也黑得特别早。
此时虽然不过酉时,但陡峭的山路之上早已漆墨一片,伴着清冷的点点星光,车厢内,裴静宸的脸色惨白如雪,他表情颓败,一副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悲戚容颜,在跳跃的光线里格外凄凉。
他沉沉开口,声音低冽而带着浓厚的悲怆,“从前我一直以为杨氏是最想要铲除我而后快的人,父亲置之不理不过是因为他对我没有那份慈父之心他的孩子够多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对他来说没有差别。
而祖父沉默,我以为他是乐观其成的。可直至今日,我才发现,我当真错得离谱。”
那些幼年时害他出疹子腹泻呕吐的小打小闹不算,唯独有梦寐之毒是阴狠毒辣,限恶到可以直接要了他命的东西,而且有迹可查。若是他没有玉真师太的庇护死了,杨氏哪怕被杨右丞护着,也无法推卸她身为继母的责任,楚襄王虽然没了,可是王府还在,总有几个忠心护主的老人,会替他求个公道。
杨氏,只会令他病死,而绝对不会让他中毒而死。
再说梦寐之毒原是西夏国皇室秘药,二十年前杨右丞未曾显达至此,杨氏一个闺中弱女,就算再凶悍又要从哪里去得这异国的毒物?
可镇国公世子裴孝安却不同了。
他年少时便在西宁跟随大儒修习,以他镇国公府继承人的身份身边自然有可靠的追随者,哪怕他今日出入花街柳巷,是个人尽皆知的好色草包,可在年轻时却也曾经风光大显,凭借才学赢得过先帝的赞誉。
这样的人,倘若掌握着暗部,其实并不难相信,否则,以他这样的落拓柴废即便有裴相爷的支持,又怎么能安然无恙地凌驾在众位才能杰出的兄弟之上,霸占这人人都眼红耳热的镇国公世子位近三十年?
西宁,离西夏国只隔了两座城池。
裴静宸想到他调查当年的案子,每当要靠近真相一步,便总有人及时掐断他的线索,他听说那个一尸两命的侍妾是父亲从西宁带过来的,也曾派人去过西宁,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所有的线索清理地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那样一个人。
没有人可以在名士众多的西宁只手遮天。
或许裴相可以,但他没有必要这样做。一个侍妾罢了,对于杀伐决断的家族掌舵者来说,为了家族的体面处置几个侍妾,是根本就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对于深爱着的男人而言,这仇恨可贯穿一生。
裴静宸目光微沉,透着深浓的迷茫和哀伤,他张了张口想要对明萱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都吞了回去。
他苦笑起来,那笑容酸涩比哭还要难看。是啊,让他说什么?对他的妻子说,他恍然发现这些年来在暗处盯着他无时不刻想要残害他的那个人,也许是他的亲生父亲吗?不,他说不出口的。
明萱心中惊诧,伴随着隐隐绰绰的预感,她似乎猜到了裴静宸想要说什么,纤细的手紧紧上前握住他的,发现他连指尖都一片冰凉,她将他的头轻轻掰过令他靠在自己胸前柔声说道,“那些事咱们先别想,白云庵近在眼前师太很快就能够为你清除体内余毒,再过几日,你就能起来走动了。”
她目光愈发温柔,像是能够滴出水来,“再过些日子,我就有十八了,咱们两个也是时候怀个孩子,嗯,我知道论时机,现在或许不是顶好,但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一定能够好好保护他。”
裴静宸墨黑的眼眸终于燃起了一丝亮色,他昂起头望着明萱,目光深邃,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眼中,过了良久,良久,他才点了点头,“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会做一个爱他,疼他,照顾他的好父亲。我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白云庵终于到了,玉真师太听到动静亲自迎了他们进药室。
有了瑶枝和碧桑,明萱又将韩修说这两株奇草的根茎可解毒,玉真师太便很容易找到了解毒的方法,经过一整夜不眠不休的治疗,到了第二日天亮的时候,玉真师太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着说道,“宸哥儿腿上的毒都已经解了,只是刚逼出了毒素,这几日还不能行走,慢慢调养些日子,应该便能够痊愈了。”
她低声念诵着佛经,罢了才庆幸地说道,“幸好还不算太晚,否则就算解了毒,宸哥儿的双腿太久不活动,要重新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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