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第150章


的剧毒,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是不肯随意碰它的,可就冲着这诡异的方式,恐怕也没有多少不知情的人愿意问都不问一句,就一口喝下去的。
裴相苦笑一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请黄小姐替我治毒,便已经将身家性命交给你了,又有什么好不信你的?再说,你们苗家做事,向来稀奇古怪,和常人不太一样,说来,我也曾领教过的。”
若说原来还只是有一分怀疑,等见到这些毒虫,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裴静宸和明萱带回来的这位黄小姐,是临南来苗女,最擅长的便是制毒用毒,可会用毒的人必然也是解毒的高手,他反正是没有几日好活了,就算死马当作活马医也罢,又有什么好猜忌的呢?
黄衣眯眼笑着说道,“你还挺有眼光,你放心,你刚才喝下去的红色小虫名叫幼红蝎,它虽然是天下至毒,可和你身上的比起来,却远没有那样霸道,它会慢慢顺着你的血脉进入心肺,与你原先的毒相克纠缠,直到你五脏衰竭为止。而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想法子增加小红的元气,好让它有力气和恶毒纠缠地久一点。”
她将药方说了,令随从记下,然后说道,“每日早晚各煎服一次,每次一小盅,一顿都不能间断,但也不能多喝,过犹不及,若是让红蝎的毒盖过了原本的,那也要出大事的。”
裴相语气真诚地谢了她,“成全之德,没齿难忘,若是黄小姐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又是裴某人能力所及,还请不要客气,我一定会想法子竭力成全的。”
黄衣想了想说道,“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你活着的时候想到的,你身子虚弱,不宜多费神,等喝过药就歇下吧。这几日我劝你最好乖乖呆在家里,外头天冷,你可绝不能再感染风寒恶化病情了。”
她皱着眉头说道,“还有,你去叫人把刚才那个花厅里的盆景都除了吧。”
明萱惊道,“怎么,那些盆景有问题?”
黄衣沉着脸点了点头,“那些盆载乍看倒是没有问题,可是萱姐儿你有没有发现几乎每一盆盆景的底端都长着一些褐绿色的青苔?那些不是普通的青苔,它散发一股草香味,很淡,若是不注意是不会发觉的,那味道对身子强壮的人并没有明显的害处,可若本来就身体不好,那味道便能让人变本加厉。”
她嘴角微撇,“现在是冬日,你们家又富贵,生的炭火将屋子里热得暖烘烘的,可殊不知,这样便催发这味道散入每一个人的口鼻。”
像是非常不解,黄衣嘀咕着,“这定是一个十分懂得毒性的人所为,而且那个人就在你们家中。”
明萱听了,便忙扯了扯黄衣衣袖,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些话都是真的,但周朝的人都信奉家丑不可外扬,她心中笃定裴相心中该是知晓那下毒之人是谁的,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让一个没有任何源缘的外人说出口来,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不想一片好意,却为黄衣带来巨大的麻烦,所以才立刻要阻止黄衣说下去。
裴相没有接黄衣的话。
他的目光微沉,深邃地犹如寒夜中的星星,而心中却如同坠入冰窖。
上月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对劲时,他原还以为不过只是一时感染风寒。年过六十,本来就已经到了花甲之龄,哪怕曾经亦是纵横沙场的一名勇士,可廉颇老矣,不能不服从天命,他心中难免也有些感慨万千,却自始自终都没有将身体的不适与中毒联系在一起。他是个十分谨慎小心的人,当年若不是他对那个人尚还有一丝期盼,也不至于令长孙落得那样可怕的境地。
寻常风寒,不过数日便能够褪去的,可抓了几副药后,头晕流涕倒是消失了,这身子骨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虚弱,若不是身旁尚还有孙太医这样的国手用针灸之法吊着,这会他定早已经倒下,哪里还能够以这副姿容出现在家宴之上,不让裴家因他的骤然病倒而受到沉重的打击,一蹶不振?
可术业有专攻,孙太医虽然是国手,对这些邪门歪道的毒却并非十分擅长,他解不了这样阴狠的毒,甚至连这东西的来历都说不大清楚,不是没有想过要去白云庵玉真师太那相求,可玉真师太和裴相之间的误会实在太深太深了,那到底是皇室的长辈,若是她不愿意做的事,哪怕权柄显赫如同裴相,也不能对她有所要求。
裴相倒并不怕死,在疆场上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人,又已经活到了快要七十岁,对生死其实早就已经看得很开了,可他仍然有放不下的事。
镇国公府家大业大,裴家五子除了老大个个都十分精明厉害,但一个家族的兴盛虽然要仰赖后代子孙的才能,可有时候坏却也坏在这点上。裴家从前在朝事上插手太深,他如今想到要抽身离开以保全长久的荣华,可到底已经有些晚了,他的几个儿子处于朝政的中枢,个个都身居高位,手中掌握着数不尽的权利。
他胸有鸿鹄,早就已经勾勒好了一套激流勇进化整为零的法子,好让裴家安然退出政治的漩涡中心,可这是一件大工程,并不是三五日间就能做好的事,如今他也不过才刚开了个头,尚还有许多事没有安排妥当,若是此时他骤然死了,皇上和政敌们不再有所忌讳,他几个儿子心不齐,裴家则必然会有一场祸劫。
他不怕死,但是他不能现在死。
外忧未除,尚还有家贼难防,那人以这样凌厉的毒对他痛下杀手,可见已经到了绝对再也容不下他的地步了,骨肉之情在那人眼中是什么?他不敢多想。而他更不敢想象的是,等到他死后,那人无所顾忌,到时候的裴家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他不敢想,那是他无法承受的事。
裴相想及此,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哀痛,他无力地挥了挥手,“我有些倦乏了,便不留你们多待,宸哥儿媳妇,替我好生招待黄小姐。”
第145章 蓝宝石
偌大的荣安堂在寒冷的冬季显得格外冷清,火炉中燃烧的炭火带来的热气也无法驱走心中的严冰,裴相抚着胸口来回踱步,终于脸上露出坚毅果决,他大踏步走到书案前,抽出狼毫蘸墨落笔,雪白的宣纸上刻下无情的一个杀字。
握着笔的手因为颤抖,而令黑色的墨汁凌乱地洒在纸上,让这个冷酷的杀字显得万般诡异,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纸卷成一团然后装入竹罐,封上了火漆,他扬了扬手,对着身旁忠心耿耿的长随说道“将这个交给石增,一月危险,手脚干净一点。”
望着长随离去的背影,裴相颓然跌落在太师椅上,他容色黯淡无光,像是一瞬间就老了十岁一般,浑身上下写着凄凉的挽歌。
这世间最大的残忍,莫过于骨肉相残,从前正是因为他的不忍,才会有这么多悲剧的发生,如今他须臾将死,所有的恩怨都该随着他灰飞烟灭,这一切罪孽,他一力承担,哪怕堕入十八层地狱经受烈火烹油之苦,也不会再留着那人让家族门楣蒙憾了!
那日之后,裴相称病不出,却格外交待了世子夫人要将黄衣待若上宾。
世子夫人驽钝,尚还未察觉到其中深意,她虽然心中有些不满,可裴相是府中实际上的掌权人,他既然发了话,她便也只有服从的份,再说世家大族过年是最忙的时候,虽然她娘家没落了,可宫里头却还有一个当皇后娘娘的女儿,年节来往应接不暇,她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
可裴家其他几房可都是精明厉害的主,若说之前还只是有几分怀疑担心,这留下黄衣以贵宾之道相待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爷子的确是中了毒,按照那日家宴时候的说法来看,恐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按照时下不成文的规矩,裴相若是故了,这爵位自然要由世子来袭,一旦裴孝安成了下一任的镇国公,那么按道来说,就要尽快将家分了,然后裴家其他四房在半年之内陆续地搬出国公府,另开府邸,各过各的日子。
虽然说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来得这样突然却总是令人难以接受。更何况,其他几房尚还有未曾婚配说亲的嫡子女,若是裴相尚在,便是国公府的公子小姐,身份上总也是高贵了几分,可一旦搬离,另立门户,那就不过裴大人的小姐,没有爵位在身,总是要差上一些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虽然表面上仍旧能够维持平静,可私底下却各自筹谋着。
裴相闭门不出,只是偶尔会分别叫上儿子过去说话,出来之后,几房的老爷也都只知道自己的这一部分内容,彼此之间却是绝口不提的,这架势活脱脱地是在交待遗言,搞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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