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第171章


恶中带着不屑。
裴固说,“你不该出现的。”
那句话清冷而倨傲,带着冰峰一般的无情,彻底碎破了韩修的心,刀起头落的那一瞬间,他咬着牙怒吼苍天不公,发誓倘若能够重来,必要以另一种方式出现,报仇雪恨。
上天垂怜。
又或者,前世只不过是一夜噩梦,韩修醒来的时候正在西宁赶往西疆营房的路上,那时候他的母亲韩氏刚刚过世,他在丹婆婆的保护下乘着矮车行走在颠簸的山路间,他感叹命运,也感激上天,不管那噩梦是真实经历过的一世,或只是脑海中昙花一现的梦寐,他都下定决心,今生再也不会走从前的老路。
他要建立业。
他要不择手段地获取权势。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可以和裴相抗衡之人。
而他,都做到了。
一阵马蹄的烟尘中,镇国公府送殡的队伍停下,这条官道并不怎么宽阔,铁骑队伍和送殡的队伍都不窄,并不能同时通过。
总管认出来着是平章政事韩修,先是吃了一惊,后来想到这几日曾有过传言说西疆军打了胜仗,韩大人不久之后就会班师还朝,这才了悟,他急忙上前几步,朗声说道,“韩大人,忠武镇国公的灵柩送往西山陵园,烦请您暂时等一下,让国公爷先行。”
随着裴相的去世,镇国公府裴家的气势可预见地会低落,而眼前这位韩大人满身煞气地从西疆而来,载着常胜将军的荣誉,以这卓绝的功勋与皇上对他的宠信,韩大人必将再有高升,这朝中第一人非他莫属,总管是得罪不起他的。
韩修翻身下马,他身上尚还穿着盔甲,落地的瞬间一片乒乓响动,他目光阴沉,闪动着奇诡的光芒,身上的肃杀之气浓郁,令人不敢轻易靠近。他沉沉走到灵柩之前,深深对着棺木行了个礼,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又重新上了马,在官道的一旁静候不语,他身材笔挺地坐在马上,纹丝不动,如一具满腹心事的雕塑。
他目送着镇国公府出殡的车队经过,良久,才对着苏延一说道,“先回府,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去祭奠夫人。”
苏延一跟随韩修多年,是知道韩修的身世的。他犹疑地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远去的裴家送殡的车队,压低声音说道,“一日之间,镇国公和世子都没了,这件事绝不简单。主上,要不要我去查一查?”
这些年来,他跟着主子一路血拼,唯一的目的便是要除掉裴家。对决西夏国的这一战他们又赢了,只等向皇上复命之后,便是加官进爵飞黄腾达,主子便有了足够的实力和能力对付老奸巨猾的裴相。可是裴相却先他们一步而死了…….
他总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不甘。
韩修沉默着摇了摇头,良久才说道,“不必了。
此刻,他的心情与苏延一一样复杂。
平心而论,前世韩修和裴孝安的感情还没有来得及亲密,就被裴相的雷霆手段给镇压了,他与裴孝安相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只在母亲叙述中提起过的父亲。后来,他深陷冤狱,裴孝安也没有来看望他一回,这让他心里十分失落和绝望。所以,重生之后,他对裴孝安一直都十分冷淡。
但无论如何,那棺木中的躺着的人,也是他的父亲啊,他不可能半分都不动容的,在靠近灵柩鞠躬的那一瞬间,脑海中涌现无数念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想要将棺木揭开看一眼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
这辈子,韩修从来没有想过要冠上裴姓,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哪怕这报复来得太轻易,来得太迅速,来得他都还没有一点准备,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上辈子将他陷入牢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他的夙愿达成,纠缠着他前半生的那股怨气,似乎随着那个人的死,而烟消云散了,他虽然有些不甘,可却也无可奈何。
心情复杂,各种头绪烦乱,他需要时间思考。
马车里,裴静宸目光微动,低声说道,“看起来,韩修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日东祠山别庄,当他得知韩修与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之后,错愕了许久,他不敢相信这事实,可石增桩桩件件都说得分明,却又容不得他不信。
这个时代,有权有势的男人大多三妻四妾。
裴静宸大约并不介意他的父亲裴孝安有很多女人,生许多孩子。可是若是父亲为了别的女人而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又为了别的孩子而无数次想要害死他,这样的情况下,若说他完全不介意那个孩子的存在,一定是骗人的。但他是个有理智能够容忍克制的男人,如今又已经彻底摆脱了裴家,如若裴孝安视之为珠宝的那个孩子,并没有主观上存了害人的心思,那么他或许也能够做到淡然视之。
总之,所有的仇恨都该随着裴孝安的死终结,冤冤相报,裴静宸也并不想要永远都生活在仇恨和报复之中。
可是那个人,是韩修。
那个觊觎他妻子的男人,是他同父异母的长兄,这事实令他有些一时难以接受。
明萱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紧紧握住裴静宸的手掌,然后将头靠在了他胸口,忽然一阵颠簸,马车的帘子掀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她不知怎么得竟然觉得喉咙口一阵恶心。
第165章 孕
人死如灯灭,不论生前功过,裴相和世子总算入土为安。
葬礼结束之后,新任的镇国公裴孝庆便从西宁族中请来了有威望的长老主持分家。朝中绝大部分的阀门世家都是如此,承袭爵位的嫡脉留在公府主宅,未曾袭爵的兄弟搬出府去另过,这并无什么疑议的,房产铺子田地的分割倒也清楚,各房该得什么不该得什么,都有旧例可循,只是公帐上的结余与库房字画古董的分配上,却出现了问题。
杨氏知道大局已定,也不再挣扎,倒也一早就将公中的帐册交上,库房的钥匙也乖顺地交给了庞氏。
镇国公府这些年来在外盘置的产业颇多,每年腊月就有四处的庄头进盛京来交年成,年底各项进益都上缴,这才刚过了正月,按理说,公帐上的银两是最充足的时候,裴家虽然人口众多,但在朝上为官的子弟也不少,尤其是几位老爷,个个都身居要职,俸禄赏赐都多,再加上历年来的结余,偌大一个公府,账面上没有十万八万两银子,是说不过去的。
然而,公帐上空无一文,原先管着府内银两出纳的账房先生早已经毫无下落。
而府库里,登录册子上记录的古董字画和值钱的珠宝珍玩虽然众多,可庞夫人带着婆子们整理了半天,二三流的次品倒是堆了一屋,真正值钱的东西却一样也无。偏偏除了皇上赏下的那些内务府有册可寻的物件,旁的东西记载地都笼统,便是有人刻意以次充好,没有证据,也莫能奈何。譬如“鎏金凤钗一对”“碧水葫芦玉佩一件”,从名称上根本就看不出来品质如何,金价虽然等同,但不同的做工价值却天壤地别,玉佩更是如此。寻常玉料与极品美玉之间的区别,犹如鸿毛之于泰山。
庞夫人不服,便去平莎堂质问杨氏。
可是杨氏仗着新寡,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整日里卧榻在床,庞夫人刚一开口。就又哭又闹还吵嚷着要上吊。西宁族中的长老仍在,庞夫人怕这些事闹了出去于丈夫不利,倒好像是他们夫妇得了便宜还卖乖,欺负了杨氏去,便也无能为力。只好由着了她去。
裴孝庆与庞夫人不同,他并不怎么在乎公帐上这些蝇头小利,对府库中很明显地被动过了手脚的古董字画珠宝首饰也兴致缺缺。在他看来,一等国公的爵位,是多少银子也换不来的。只要有爵位在,他又前程似锦,这些失去的小利迟早都会重新回来的。因此,他便嘱咐庞夫人就此算了,莫要将杨氏逼得急了,在长老们面前闹得不堪。让他在族中失了威信。
再说,当今的正宫皇后总是杨氏所出,哪怕裴皇后不怎么得圣上宠爱。可她终究是母仪天下的周朝国母,只要有这层身份上,他对杨氏总也是要恭敬一些的。
许是裴相临终之前对各房都有所遗言。饶是帐上库房出了这等纰漏,但分家一事却还是进行地格外顺利,三房四房和五房并没有对库房里分与他们的物件挑挑拣拣,倒是爽快地在分家文书上签了字画了押,然后选定了良辰吉日陆陆续续地搬了出去。
庞夫人心里虽然有所憋屈,但经过裴孝庆几多开解,也觉得倘若不是这次世子出了变故,这爵位哪里轮得到二房来承袭?她又怎么可能当得上这个一品的国公夫人?这样想着,她倒是将对杨氏的这些愤懑都放下一些,揣测着杨氏马上就要搬离了,到时候偌大一个镇国公府,就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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