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天下》第26章


她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握剑的手,将剑刃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流着泪,面色苍凉地望着他,“剑儿,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替你的父亲报仇……”
紫剑望着她苍凉的模样,心中宛如万剑绞割,待眸光接触到她被剑刃隐隐割破的脖颈之时,他反射性地一把将剑撤了回来,丢得老远老远。
他连看她受伤都不忍啊……又如何忍得心杀她……如何忍得心……
他说过要给她幸福,可是到了今天这种境地,他要如何给?他既然知道了她是杀父仇人,又该如何坦坦然然地与她相爱啊……如何坦坦然然地与她生活在一起……他必须离开……虽然好舍不过啊……但却必须离开,就这样决定吧,离开她,离开天下楼,走得远远的,忘记这一切,忘记这一切……忘记这个让他爱得如此深的女子吧……
蝶舞天下望着被他丢得老远的剑,心里怔住了,他舍不得杀她,舍不得……这么说,他还是爱她的,不是吗?不是吗?如果他还爱着她,如果他不恨她,那么,事情便有转机啊……
“蝶舞……你保重……”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将身上的喜服脱了下来,丢在了地上,然后眼睛一闭,泪水流了下来,“再见吧……”
剑儿要离开她!
蝶舞天下呆了一呆,他不恨她!不杀她!但却要离开她!这却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既然不恨她,也不想杀她,为什么却要离开她?难道,他心里其实是恨她的?但却下不了手?因为她是他曾经的师傅,新婚的妻,而下不了手?
是的,一定是的,他一向都是那般的仁慈啊……
又怎么狠得下心去杀他新婚的妻?
他的剑儿在为她为难呢。她不愿他为难,也不愿他心里难受啊……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既然他下不了手,那么,便让她——
自行了断吧……
“剑儿,替我照顾好小音啊,再见……” 她望着他浅浅一笑,一纵身从楼顶上跳了下去。飘飘然然的,宛如一只断翅的蝶……
“不要——”紫剑呆了一呆,不作任何考虑的,飞身向她急速下坠的身影直扑过去,“蝶舞——”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我并没有想着要报仇啊,你为什么要跳……你既然想死,那么,便死在一起吧……
蝶舞天下望着他也跟着跳下的身影,泪轻轻流了下来,她长袖一挥将他揽至身边,“为什么也要跳……”
紫剑紧紧将她抱住,“既然要死,便死在一起吧……”
“好,要死便死在一起……剑儿,我的剑儿……”蝶舞天下将眼轻轻闭上了,泪长流不止……要死,便死在一起……不离不弃……
两人紧抱着,一齐向楼下坠去。
翩翩然然的,嫁衣飞扬,耀眼灿亮如一团火,而他们便是那浴火的凤啊……
渴望化灰,渴望重生,渴望着能生生世世相守在一起啊……
楼底将至,紫剑望着那骤然飘坠眼前的坚实大地,心中蓦然一揪,猛地将身一翻,落在了蝶舞天□体之下,接下来的是麻木……彻痛……他感觉到体内鲜血的流失……他终究舍不得她死啊,终究舍不得……所以他在落地的最后一刹那,渴望着保她周全……
蝶舞天下受地面余震的冲激,头晕了一阵,便清醒过来。她呆呆地坐起来,呆呆地望着自己没有感觉到疼痛的身体。突然意识到——她没有死!她既然没有死,那么剑儿呢?剑儿呢?他是不是也没有死?当她站起来想寻找他的时候,却发现了躺在她身下的他……
她头一沉,霎时明白了一切,她凄厉地抱住他,狂呼道,“剑儿!剑儿!你说过要一起死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紫剑望着她轻轻一笑,口中有鲜血不断溢出,身体内的疼痛撕裂着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静静地望着她,静静地笑了一下……
七层楼高不一定能跌得死啊,蝶舞……
其实我是故意弄伤我自己……
因为我不想离你而去……
既然一切因果都是因我而起……
那所有的痛苦便让我一人承受了吧……
蝶舞天下望着他口中狂流不止的血,悲愤地狂吼一声,抱着他急速向济生堂奔了过去……
天下楼众弟子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除了呆愣还是呆愣……
而站在楼顶上的风啸,这时候则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声‘真凄凉啊’转身踏风而去……
、尾声
十丈软红阁
紫剑坐在轮椅上,正在静静地喝一碗粥。
蝶舞天下在一边静静地望着他,眸中流露着一股温馨之色。
似乎觉得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喝粥,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紫剑喝完了粥,将碗放下了,向她道了声谢,转而看向窗外的嫩柳之色。已经是阳春三月的天气了……
他所受的伤,都已好全了,断了的肋骨,也被接好了,只是,他的腰椎却被摔碎了,所以一直无法行走。
其实……这样很好,既然无法行走,他便是想离开,也不能离开她了……
只是蝶舞总觉得对不起他啊,每天望他的时候都是小心意意的……
让他看了都心疼……
“又在想什么呢?”蝶舞天下轻轻走到了他身边,顺手帮他整理着耳边凌乱的发丝。
“柳树发芽了啊,蝶舞……”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时间过得好快,一个冬天一转眼都过去了。身体的疼痛慢慢地好了,心里的痛呢,他是不是全部忘怀了呢……
“剑,你是不是觉得很闷?要不咱们去山里住吧。”他一直都不喜欢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啊。他喜欢的是空山探月,长醉舞剑啊……可是如今他还能自由自在潇潇洒洒地舞剑么?
“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而已。”他笑了一下,她终于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了,可是,他却不能这样自私啊。他们如果走了,弦音怎么办,天下楼的众位弟子怎么办?江湖怎么办?群龙无首,只怕要江湖大乱了吧……
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了,灵枢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冲着紫剑嚷道,“剑师兄!我想出办法可以治好你了!你以后可以行走了!”啊啊啊,师父现在对剑师兄那是言听计从啊,如果他治好了剑师兄,那师父以后还敢打他么?他真的是精打细算哪,这次的书绝对不会白看的!呵呵……
紫剑愣了一下,他还是有机会可以走路的吗?如果他好了,他还可以待在这里,待在她身边吗……她不会容他离去,而他呢,他心里的良知如何允许自己继续呆在她身边啊……“我觉得这样很好,灵师弟,你不用为我费心了。”他静静地回过头,冲灵枢笑了一下。
嗄?!
灵枢彻底呆住了!他,他没有这么倒霉的吧?剑师兄竟然是不愿意治好自己的?那他,那他这次的书岂不又白研究了?他这次可是花了大工夫的啊!呜……
师父和剑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
一个放着美丽不要非要脸上留疤。一个呢,明明可以治好自己却宁愿做轮椅!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看病那有大夫比病人自己还急的?
蝶舞天下听着他的回答呆了一呆,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明白的……他之所以这样委屈自己,只是不愿意离她而去啊……
“剑……你试试吧,等你可以走路了,你走去哪儿,我便跟你到哪……”便是你想甩,也甩不掉啊……
他怔了怔,眸中有泪留下了,如果可以跟她一起在山林隐居那该有多好……不要管世上的一切纷争杂乱……可是,可是,如果蝶舞一走,江湖势必又要陷入一场江湖争霸啊……到时候又要发生多少血腥厮杀……
“如果有新一代江湖霸主出现,我走到哪儿,你便可以跟到哪儿,可是现在却不行……”他已经成熟了,长大了,不能太过自私啊……
新一代江湖霸主?蝶舞天下轻轻笑了,“会的,会的,江山代有人才出,会有新一代霸主出现的,剑……”
那么,他们何时才能等到那一天呢?
等到新一代江湖霸主的出现,然后长剑邀月,相携相伴,遨游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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