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流年》第36章


路过开封时,好事来了。驿站中遇到河南都指挥使司一名武姓军官,带着一队精兵,“下官要送公文入京,和谢四爷正好一路。”
谢四爷含笑拱手,说了几句客气。这确是好事,路途遥远,跟官兵一路走可安生多了。自家虽带有护卫,却只会些普通拳脚,平时会看家护院罢了。
果然和官兵一路同行很安稳。一行人太太平平到了京城,谢松年、谢鹤年带着仆从远远接出城来,见了谢四爷,拜倒在地,“四叔父!”
谢四爷弯腰拉起他二人,口中问着谢大爷的病情。“托叔父的福,父亲如今已好多了。”谢松年、谢鹤年客客气气说道。
谢松年、谢鹤年都是高大俊朗的年轻人,有着浓浓的书卷气。“虽然在京城这声色犬马之地,倒没学坏!”谢流年规规矩矩行过礼问过好,抱在何离怀中胡思乱想。
他们两人衣衫整洁讲究,却都是面有疲惫之色。许是大伯生病,他们两人侍疾累的?谢流年猜测。
她一路上先是觉得好玩,慢慢的撅起小嘴,整天坐在马车上,烦都烦死了!谢四爷跟何离轮换着抱她哄她,或是讲些趣闻逸事,或是讲些小笑话,日子才不那么难熬。
“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呀。”小大人儿般摇头晃脑发着感概,一旁的谢延年和谢棠年都大笑,小孩家懂什么!谢四爷跟何离更不用说了,眼中全是笑意。
马车缓缓驶到了鸣玉坊。谢家祖宅是一幢五进宅院,很幽静,谢流年不经意抬头,看见一株蜀子树上挂着累累果实。“每日一苹果,不如每日一蜀子”,谢流年看着色泽鲜艳诱人的蜀子,心绪莫名愉悦。
谢大爷是站着见他们的,他实在不能坐。谢四爷一向性情冲淡,襟怀散朗,喜怒不形于色,这回甫一见到阔别多年的大哥便破了功,“大哥!”“四弟!”兄弟二人均是眼中含泪。
大太太是位端庄美丽的中年女子,也跟着红了眼圈儿。她身边侍立着大儿媳妇和大女儿,谢松年的妻子沐氏,和大小姐谢有年。
沐氏才进门不久,还是新妇身份。穿着大红满绣牡丹花卉蜀锦长褙子,宽幅锦缎长裙,淡扫娥眉,薄施脂粉,眉目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婉。
谢有年站在大太太身边,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是一对母女。她和大太太生的极像,都是面如美玉,眼如秋水。穿着秋香色宫花缎褙子,月白长裙,静静站在那里,像夏日清晨带露的荷花般清丽。
谢大爷和谢四爷含泪对视许久,倒也不至于放声大哭。等他们兄弟二人看够了,众人方才厮见行礼。谢流年甜甜叫着“大伯母”“大嫂嫂”“大姐姐”,得了三份见面礼,都很厚重。
“存起来!”回到后院歇息时,郑重把两个红包、两只镶珠嵌玉喜鹊登枝金簪交给何离。何离知道她的性子,当着她的面细细记了账,温柔告诉她“存好了”。谢流年满意点点头。
第二天歇息休整,不出门,不拜客。第三天,谢四爷要带儿女拜访韩府,“能见到外祖父外祖母了!”谢延年一脸兴奋。
谢棠年神色如常。他长的像谢四爷,性子也像谢四爷。谢流年坐在椅子上装病,“我肚子疼。”“我头疼。”多尴尬呀,去了要见一堆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何离着了慌,“肚子和头都疼么?”谢流年皱着小脸,一会儿指指肚子,一会儿按按头,有气无力说道:“都疼。”谢四爷淡淡看了她一眼,“既是头疼,肚子疼,那便不用去了。”只带了谢延年、谢棠年出门。
等到谢四爷他们走后,谢流年头也不疼了,肚子也不疼了,活蹦乱跳跑到院子里跟大房的五小姐谢瑞年玩耍。谢瑞年小姑娘芳龄四岁,正是调皮的时候,两人玩了个不亦乐乎。
下午晌谢四爷他们回来,谢棠年递给谢流年七八个荷包,“小七,给你的。”知道妹妹是个小财迷,把今日所得的见面礼全给她了。
看来有个亲哥哥还是有些好处的啊,谢流年喜滋滋接过荷包,仰起小脸呵呵笑,笑容分外灿烂。
谢延年则是兴冲冲跟她炫耀,“小七,我舅舅要设法送我去国子监读书。”国子监现有几位大儒任讲读,若能去国子监读书,学业定能精进不少。
“国子监是个好地方。”谢流年很捧场的点头称赞。谢流年这大俗人前世还游览过国子监呢,古老的国子监街,高大的槐树,到处都是文化气息。
谢延年乐了,揉揉她的小脑袋,“傻小七,你怎么知道国子监是个好地方,你又没去过。”
谢流年伸手护住高贵的头颅,瞪了他一眼,“我去过!”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没去过。
谢延年乐的要不得,“怪不得二表哥说你是个小傻子,果然是。”头回来京城,还没出过谢宅呢,硬说自己去过国子监。没法子,小孩儿都这样,锦儿不也是这样么?净会胡说八道。
这厢小儿女在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书房中谢大爷屏退家人仆从,对着谢四爷长长叹了口气,“玉郎,你出仕吧。”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才惊觉,快十二点了! 
第34章
谢四爷是幼子,从小父母兄长便对他十分宽容宠爱。长大成后更是任由他逍遥自不理俗事;如闲云野鹤一般;真有飘然出世的光景。
谢老太爷、谢大爷知他性子散漫不愿受拘束,不追逐名利,向来没勉强过他什么。如今;一向纵容幼弟的谢大爷却说“玉郎,出仕吧”。
谢大爷还是不能坐,只能站着。他身穿一袭宽大舒适青布道袍,面容略显憔悴,背着双手立窗前。一阵秋风吹过,带来些许萧索落寞之意。
“哥哥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不服老不行。”谢大爷苦笑,“两个侄子又还年轻,没个十年八年的,撑不起谢家门户。玉郎,这时节可躲不得懒。”他原本也是高大俊朗的男子,如今不过四十出头,已露出疲惫之态。
谢四爷心中一酸。这些年来自己谢府悠游渡日,镇日风花雪月,富足又清闲。却不知大哥官场上是如何往来逢迎、上下周旋的?想必吃尽辛苦。
“大哥是知道的,从小不耐烦做时文。”谢四爷笑道:“如今说不得,倒要学着做做八股了。”若要出仕,若想高踞卿贰,夸耀士林,必要进士出身;若想要中进士,必要会做八股文。
谢大爷感概的点点头,“玉郎,委屈了。”自己这谪仙一般的幼弟,从此也要落入凡尘,经受种种辛酸苦辣。从前那神仙似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谢四爷轻轻一笑,伸出白玉般的双手端起桌案上的莲叶鱼纹细瓷茶盏,缓缓拨动茶叶。茶水氤氲的热气中,他原本精致绝伦的面容泛着迷的胭脂色,越发显得秀逸出尘。
谢大爷眼眶一热,差点脱口而出“玉郎,回太康吧,哥哥一个可以的。”却终究没有说出。有很多话是这样的,想说,但是再想想,就不说了。
晚上谢流年看见谢四爷进门,乖巧可爱的叫“爹爹”。谢四爷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这会子头也不疼,肚子也不疼,全好了吧?个小坏蛋。
照例有学习时间。让谢流年奇怪的是,今晚讲的居然是《论语》。其实谢流年对《论语》并不反感,儒家那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自有其感之处。可问题是,儒家是入世的,谢四爷是出世的。
他怎么了?谢流年抱父亲怀中,听他优美低沉的声音讲述素日他并不喜爱的孔夫子,心中疑惑:难不成他改弦更张,往后要趋时了?那岂不是可惜了他的名士做派。
接下来的几天是来来往往的拜亲访友。谢流年抱乳母怀中,跟着父兄一一造访南阳侯府、南宁侯府等处。每到一处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很唬。
谢流年的大姑母,谢家大姑奶奶比谢大爷大两岁,是谢老太爷、谢老太太第一个孩子,如今已是做了祖母,小孙子都两岁了。虽是做了祖母,她南阳侯府还是儿媳妇辈的,南阳侯和侯夫都健,身子骨还很硬朗。
既然父母尚,自然是不能分家。所以南阳侯府热热闹闹住着一大家子,奶奶太太、少爷小姐加起来足足有三四十位。好南阳侯府占地辽阔,否则,真是住都住不下。
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想必对际关系的理解必定深刻,为处世定会八面玲珑。果然,大姑母家两位年方十五岁、十岁的表姐,一名郁婷,一名郁妍,均是目光敏锐,行动敏捷,口齿伶俐,巧笑嫣然。
多的地方争斗就多,所以非机灵不可,这是没法子的事。谢流年对此深有体会。三线城市或许可以悠闲生活,帝都、魔都这样的城市就不行了。竞争激烈,优胜劣汰,必须要眼疾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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