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展翅》第129章


“镜湖与凌落单独相处那一日是七月二十七?”
“是。”萧然心头突地一跳。为避免龙翼那边的报告与他这边“撞车”,引起大哥怀疑七月二十八那日凌落是见过镜湖之后才生病的,他故意将那个日期提前了一天。
只是小小地做了一下手脚,可为什么大哥特意问到这一天?难道大哥有所警觉?还是大哥已经怀疑他,并且查到了什么证据?他的信息来源……是秦榆?可秦榆是府中总管,事务繁忙,难道还能记得那么多细节?何况他不会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所以也不可能刻意去记这些事情。
难道又是我自己做贼心虚?
惶惶不安,却来不及细想,萧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七月三十,你早朝后即返王府,做了什么?”
萧然有些犯晕,为什么大哥突然问到自己身上?
“大哥没有要小弟写下每日行踪,小弟只写了镜湖的……那日小弟做了什么,小弟已不记得了……”他的手脚也开始发麻了,只觉得那双眼睛看着自己,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尖锐,仿佛能把他的五脏六腑都一起照出来。
萧潼盯着他,看了足有五秒,看得萧然脸色发白,垂着的眼睫发出轻微的颤动。
萧潼唇边掠过一丝怒极的冷笑,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两份资料,连同萧然刚刚交上的那份,一起摔到萧然脸上,厉吼一声:“自己看!然后给朕编理由!”
萧然被那几张薄薄的纸抽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果然,大哥发现了,大哥怀疑了,大哥早就抓住自己的把柄,挖好陷阱,等自己跳下去……
他的手指止不住发抖,拿起那几份纸,一一看过,心猛地沉了下去。
一份龙翼提供的资料,一份自己的,还有一份,看笔迹,果然是秦榆的!
秦榆的资料上清清楚楚写着:
七月二十七,镜湖整日在府中,未曾外出。
七月二十八,绿萝与镜湖下午外出,各自单独归来。镜湖那日神思恍惚,似有满腹心事。
七月二十九,一日无事。王爷归来,召镜湖伺候,镜湖出来时两眼通红,泪痕未干。
七月三十日,王爷下朝后即归,未几王爷命奴才外出。奴才归来后,询问小厮王爷可有差遣,小厮道凌落来过,王爷与凌落在书房谈话,只命镜湖伺候,掩起门来,无人靠近。当日奴才未曾细想,凌落与镜湖私奔后,仔细想来,王爷之举颇为可疑。
……
萧然怔住,身子犹如化作了石像,一动不动。头垂着,脸上一点点褪尽血色,甚至连嘴唇也变得苍白了。好久,他才慢慢抬起头来,眼圈已经发红。看着萧潼阴云密布的脸,唇边露出一丝怆然的笑容:“大哥已经认定了小弟的罪行,不是么?小弟府中有大哥的眼线,小弟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大哥的眼睛……”
话音未落,一股凌厉的掌风刮来,萧然被打得身子一晃,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嗡嗡直响。
好不容易从晕眩中回过神来,他看到对面那双赤红的眼珠,看到他额头蹦出的青筋,看到他死死握紧的拳头。那样暴怒的大哥,好像还是自己在九岁的时候看到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他从未忘记。
萧潼反手一掌打在他脸上,打得萧然一个错步,摔倒在地。一缕殷红的血迹沿着他唇角流下来,两边脸颊迅速肿胀,像被开水浇过一般滚烫,连眼睛都跟着肿了起来。
他举起袖子,慢慢擦拭唇边的血迹,然后跪直身子,抬起头来。
萧潼在冷笑,那种笑夹杂着无穷的愤怒、绝望、悲哀,他的声音像一字字钉在地上,喉咙却仿佛撕裂了一般喑哑:“就算没有秦榆,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朕?昨日朕看到那两封信就知道,这里一定有鬼!他俩才认识多久?才见过几次?有这么深的感情令他们一个背叛朝廷、背叛组织、背叛师父,另一个背叛恩人?不要说事情没有到山穷水尽的这一步,就算是,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做出决定。
他们一个在王府、一个在龙翼,却能悄无声息地双双出逃,神不知鬼不觉。若没有内应,事情怎能做得这样天衣无缝、这样周全?
朕想起你近日的作为,突然觉得你转变太快,完全不像你的性子。是朕疏忽了,朕以为你想通了,不再违逆朕的旨意,却原来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朕故意惩治龙爱卿,无非是出言试探你。你的表现都在朕预料之中,你为龙爱卿求情,为凌落求情。这才是你,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三弟,你从来都是有担当的人,你的善良令你觉得愧对龙卿,也令你一心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朕收集凌落与镜湖两人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是想从中寻找线索。
而你的细心却恰恰暴露了你自己:你把他俩相见的日子写成七月二十七,而凌落生病是在七月二十八。你是怕朕怀疑这场病与镜湖有关,故意偷换了日子。那么,那天他俩见面发生了什么?朕几乎可以猜到了。这个镜湖,她与郝凌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她是那个能够让他回忆起过去的人!
所以郝凌经不起打击,回去就病倒了,而第二天你去探望他,你们谈了什么,朕猜不到,但你必定是劝说了郝凌。
然后第三天,郝凌去王府,你们三人密谋出逃之计,而你刻意把这一天的行踪省略了。偏偏秦榆的报告上却提到了这点,这让朕豁然开朗。
是你筹划了这场“私奔”,是你放他俩离去,是不是?”
萧然觉得地上的寒气从他的膝盖渗进去,一直涌到头顶。浑身冰冷,若非死死忍着,他会听到自己牙关颤抖的声音。
好久,他才费力地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作者有话要说:
、《雏鹰展翅》番外三 破茧成蝶 (十四)
“呛啷”一声,萧然身边佩带的惊鸿剑猛地被抽离剑鞘,剑尖抵在他胸口,执剑的那双手死死握住剑柄,剑身上的寒意透过指尖流入血液,而他的眼里却燃烧着火焰。
萧然的目光颤动了一下,垂眸,看着剑尖上渗出的血,看它流得越来越多。然后抬头,对上面前那双眼睛。他仿佛能听到那双眼睛里火焰哔啪跳跃的声音,可是那火焰烧得没有一丝温度。
大哥要亲手杀了自己?没有千刀万剐,而是一剑穿胸,还是大哥亲自下手……这样的结局似乎是最好的了。
可是,不,他蓦然心头一凛。“大哥,不要……”他伸手抓住胸前的剑刃,向萧潼摇头,满含着乞求,“大哥下旨惩处吧,大哥的手怎能染血?大哥一代圣主,这一剑下去,杀了小弟,也毁了大哥的一世英明啊!若是大哥不愿对外宣扬,小弟可以自裁,但不要在这凤清宫内……”
萧潼身躯一震,手,慢慢松开,颓然倒退两步,扯了扯嘴角,终于如愿地扯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却比哭还要惨痛。
他转过身去,用背对着萧然,那个背影冷肃而孤寂:“不,朕不杀你。你走,让朕冷静一下。”
“大哥……”
“回去后传朕旨意,召回秦榆,靖王府另找管家。从此,没有朕的眼线在你府中,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不必怕担上欺君之名。”
萧然只觉得胸口有万箭攒心,眼前阵阵发黑。是谁的话飘在耳边:“大哥已经认定了小弟的罪行,不是么?小弟府中有大哥的眼线,小弟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大哥的眼睛……”那么遥远,却仿佛字字穿透耳膜。
曾经觉得那是大哥对自己的宠爱与关怀,可现在,他却说出这样冰冷刺人的话,只为自己所犯的罪孽落入大哥眼中。
萧然,萧然,是你自己该死,是你自己瞒天过海、欺君罔上,怎么能怨大哥?怎么能抹煞他对你的良苦用心?
“大哥……”声音飘忽地逸出口,他模模糊糊地看着那个一身明黄的背影。君临天下,霸气纵横,天下臣民都要向他顶礼膜拜的人,却婆婆妈妈地为自己操心每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
“小弟……说错了话,求大哥……重责……”
萧潼没有回头,声音充满疲惫,却有近乎残忍的冷静:“不要再说了,你走!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王府半步!”
“大哥……”
“来人!”萧潼一声断喝,宫外奔进两名侍卫,“将靖王轰出宫去!”
朝堂上少了靖王萧然的身影,朝中开始议论纷纷,流言四起。有人道靖王灭乌桓、败鄢支,立下赫赫功勋,渐生倨傲之意,对上不敬、冒犯天威,故而前不久被皇上勒令禁足,没过多久,再次被罚闭门思过。
这一次,皇上看来动了真怒,一连几日上朝,都是面沉似水、眸色如冰,满朝文武都觉察到朝堂上的低气压,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
大家纷纷猜测,靖王失宠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院中,风起,落叶缤纷。萧然茕茕孑立,久久仰视着天空,仿佛想撷取几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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