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帝传》第50章


“你们退下吧。”他见冷倾尘无大碍,舒了口气,将这些作形式的近卫遣散,“朕听闻冷亲王今日未上朝,甚是担忧,便来看看。”
本来是心中一暖的,但冷倾尘想起那个雨夜,却觉得他看得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他将手缩进袖口,然后疏离地回答:“有劳陛下挂心,臣无大碍,可以出征燕门关。”
秋羽并没有仔细听他说了什么,而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便上前扯住他的袖口,硬生生将他的手拉出来。那只手虽然还像原先一样,但上面布满了红痕,还有破了的口子,看得确实有点狰狞。
不由一揪,秋羽用指腹轻轻拂过那粗糙的皮肤,半叹息半焦虑地说:“你怎么弄成这样的?内力不是可以取暖吗?”
冷倾尘未料他会如此,手中忽然有了温软的、热乎乎的触感,下意识就要抽手,却反而被抓紧了。于是偏过头去,不作回答。
秋羽见他的别扭劲上来,轻轻笑了,干脆拉他坐回太师椅。他淡淡说:“朕有一瓶凌陌配的药,疗效甚好,今日便赏与冷亲王。”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摆在石桌上:“若伤有碍,晚几日出征也无妨,徐老将军可以先行。”
“臣惶恐,自不应因这点伤贪图安逸。”冷倾尘回道。
秋羽放下心来,又吩咐赐给冷亲王多件棉袍,一袭貂裘,还有太医配制的姜汤,这才徐徐离去。
冷倾尘看着那背影远离,待看不见了,才伸手去那瓷瓶。上面似乎还残留一点点他的体温,但在这冰封的冬日,已难以感受。
本来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波动,看来这次出征即使不去也得去了。
这时冷烈一身淡蓝色的袍子从另一个院落踏进来,半笑着说:“他还是来了。”
冷倾尘将瓷瓶放下,重新拿起那部兵法,对冷烈的话置之不理。
“啊呀呀,在我面前还何必隐瞒,你对他的感情早就逾越了君臣之情。”他说得很轻松,就像在问今天吃什么。
冷倾尘抓着书卷的手一紧,冷然地回答:“儿时玩伴自有兄弟之情。”
冷烈不置可否地笑笑,一双桃花眼看似勾人,却又似看透世俗:“我说了,你那样刻意疏远,刻意有礼,小皇帝不会领情,你也试过了,那么之后呢?”
“无劳你费心。”他全然不动。
“那堂兄下次是否还要将自己冻成这幅德行才满意?”冷烈若有若无地瞥了眼那双冻得通红的手,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冷倾尘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不相干的问题:“以你的性子,不去隐居山林,为何还要将自己扮成这般嘴脸,深入朝堂?”
冷烈收起嬉皮笑脸,静静地看着院中的梅花:“若我说,老将军有托与我,你可会信否?定是不会罢。更何况,在这世间,又有谁能够不改真性情,感情大多藏匿,不过是藏得深浅罢了。”
“那么……”冷倾尘这才抬头,刚想说话,却被冷烈一个清清淡淡的笑容止住了。
他站在白胜雪的梅花前,淡蓝色的袍子就如一汪碧潭。“世人都要藏着掩着,一如你,一如我,一如你耿耿于怀的那侍卫,一如你心心念念的那皇帝。”他悠悠道来,云淡风轻,继而拈了一朵梅花,“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陛下的城府,比你想得深。”
冷倾尘听了,怔愣思索了许久。
第六十章 变数
冷倾尘这一走,秋羽倒真成了孤家寡人了。耶律雅似是知道秋羽的无奈,这几天总是不请自来,听秋羽念念诗,吹吹箫,倒也真是悠然自得。那雷奴就是护花使者,整日不言不语地板着脸站在耶律雅身边,但却在秋羽吹箫时学着动动手指。
偶尔看着耶律雅笑,雷奴也会笑。
雷奴那汉语说得并不流利,但不管怎样能说上好几句。每次秋羽命人端茶给他们时,他总会学以致用地说“多谢”。
耶律雅看起来性子依旧爽朗,但秋羽几次感觉她有话欲说还休。
她很有模样地优雅端起茶盏,然后笑着说:“阿羽,还要多谢你对二哥的关照了。”
“那是应该的,而且二王子武学过人,手边正缺这么一位人才。”秋羽笑笑,此话确实不假,只是他任用他国王子,也确实别有深意。
耶律雅用茶暖了暖手,静静看着忽上忽下的茶叶,展颜而笑:“不管怎样,帮二哥也就是帮我。想小时候,我与二哥关系甚笃。”
秋羽来了点兴致,他很少听别人谈儿时的事情,“哦?怎么个甚笃?还有你大哥呢?”
“其实原本大哥待我们也极好,常在草原上瞎跑,到了傍晚也不回去。冬日下雪的时候总能找到不少乐子,我喜欢听雪踩在脚下的咯吱声。”耶律雅微笑着回忆,“那个时候父王总会骂我们,阿母还在,他又舍不得打我们。”
秋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表情,那一颦一笑间仿佛真能看到三个小屁孩在草原上瞎溜达的场景,仿佛真能感受到他们天真的快乐。
耶律雅顿了顿,敛了敛心神,才继续:“但后来大哥待我们就疏远了,父王也越来越看重大哥,不让他与我们胡闹。但若是我们有求,大哥还是会应的。所以相对来说,我和二哥关系更好些。”
那淡淡的忧伤,不属于这个爽性女子的情感流露出来。秋羽听得一阵恍惚,虽然他也曾经历童年,但他的童年没有父慈母爱,只有空空的宫殿和漫漫的孤独,而带给他一点实感的人便是安翊云与冷倾尘。
“阿羽?”她见他发怔,唤了声。
“恩。”秋羽迎着露出柔和的笑容,极温暖的,“这样挺好。”她不由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
秋羽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雷奴,又问:“那雷奴呢?”
耶律雅也转眼看他,轻轻地笑,“雷奴是小时就跟着我的,当时父王打败了萨拉部,雷奴是王子,他便被父王捉了。本来是留不得命的,正好我路过,见他可怜就央求父王救了他下来,如今算来,也有十年了。”
雷奴听着,只是很专注地看着她。
秋羽又不禁慨叹,同样是十载,却天差地别。
耶律雅见他不说话,便回问:“那阿羽呢?阿羽小时候是怎样的?是不是真的有以前你跟我讲的那些?”
他听了一怔,之前草原上讲的,多是他在上书房时看来的,便顺口代入讲了出去。而实则,谈及过往,话似乎很多,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秋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笑眯眯地回答:“我儿时便在宫中,与翊云和冷亲王一道长大,倒也没什么稀奇特别的。”
她听了略有些失望,但却忽然听到“翊云”二字,思及许久未见,脱口说道:“啊,这段时日没有见到阿云。”
秋羽淡淡地点点头,一脸平静无波:“是,他回乡了。”
耶律雅只是惊讶,暗自惋惜,也没有继续追问。
后来秋羽有了倦意,让雷奴吹箫,自己安然地半躺在太师椅中。雷奴的悟性很高,他的技艺不到自己的八成也有五成了,听着也舒心。
兜兜转转,时光绵长。
秋羽闲来无事,想想也有许久没有见过三皇姐洛婉婌,便前去探望一下。走到半路,却正遇到匆匆而过的身影,定睛一看,鹅黄色的莲花裙摆,俊俏灵动的脸上一次次吐出点点白气。
那姿容形貌,正是南昭郡主冷凝。冬至那天她和冷烈来到洛都的。
将如此一个水灵灵的大美女单独留在皇宫里,秋羽也不忍心,随即上去搭了话:“南昭郡主。”
冷凝回头,脸上一下就没有了慌乱的神情,恭敬又不失风度地行了礼:“见过陛下。”
她抬起头,看向洛秋羽,去年的少年现在已经窜了个儿,比自己高上半个额头,似乎也比去年沉稳了很多。前段日子进宫的时候无意遇到凌尚书,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也确如传闻中所说,再加之治理了岭南旱灾,对于他还是颇为欣赏的。
只是她对于皇帝身旁没有那位侍卫一事感到诧异,却没有表露心中的好奇。
“不知南昭郡主进宫所为何事?”
“一直听闻雅后乃北狄第一美人,来了洛都月余也未曾见到,故前来探访。”冷凝有礼地笑笑,带些俏皮。
秋羽看着她明朗的笑容,觉得自己也明朗起来。他略作为难道:“怕是要扫了郡主的兴,小雅方才歇息,”
“陛下言重了,是臣女未考虑周全。”冷凝行礼,“不知陛下何故来此?可有用得上臣女的地方?”
“不知三皇姐近况如何?”他坦言相告。
冷凝不紧不慢应答:“还是老样子,婉婌姐姐身体欠佳,冬日又受风寒颇重,基本闭门不出。不过她常向臣女打听表兄的事,臣女也不甚清楚,不知陛下可知?”
秋羽只当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摇了摇头:“燕门关两军相持,未有明确战报。”
“那是臣女叨扰陛下了。”她歉然地笑,眼眸中闪着灵光,“臣女这厢去淑宁宫,陛下可是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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