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帝传》第96章


旰谩?br /> 张蒙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那些人也都四散。老守丞被杨霆取了人头,他手下的那些守卫也几乎全亡,还斩获几名秦国身高位重的文臣武将。但他知道,双拳不敌四手,更何况全城都在与他为敌——他们的将军啊,只身如敌阵,几乎全灭了秦军,却未伤一名百姓。
杨霆依旧跪在那里没有倒下,但那双深黑纯净的眸,已然紧闭。密县,折兵八百,业已拿下。最后众将士嘶吼着要屠城,硬汉张蒙却始终不应。他说:“我不懂杨将军为何那样推崇百姓,但他至死也不愿伤害的那些人,我等又有什么理由去杀罚!”
镇国将军杨霆杨伯坚,只身杀敌数百人,力尽而亡,时年二十有一。后密县百姓深感其诚,立碑筑庙,香火不断,以罪民自居。
第二章 宿醉
秋羽本在宫中,摆上点新晋的贡酒,与冷倾尘悠悠地对饮,时而谈谈内政外患。
外面蜻蜓低飞,从宫女的头上快速掠过。阴沉的天空,厚厚地压着低垂的树枝,一点凉风吹过,就烦闷地骚动起来。地上的枯草已经被整理过,只剩下短短的深绿,在这氛围中巍然不动,反而更像一根根钝刺,有一下没一下地扎着人心。
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都不可避免地沉闷下来。秋羽出神地透过雕花的紫檀木门望向窗外,眼角微垂,“要下雨了,冷亲王也先回去吧。”
“恩。”他淡淡地回应,之后缓缓品完杯中的些许贡酒,慢慢起身。他刚拉了拉衣袍,一个暗卫就顺着被风吹开的门进来。
与黑暗浑然一体的男子微抬头,瞥了眼冷倾尘后看到秋羽点了点头。他便不再顾忌,一字一顿地回报:“杨将军,中埋伏后战死。”
“咔嗒”,秋羽手中的酒杯骤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个静默的空间中不断放大。他的眼神一滞,眸光中的那些景物一概凝为一片黑沉,幽深得不见底,又似乎只有表面的薄薄一层。
他很久方回神,当时冷倾尘已经在不经意间移至他身旁。他低头看着地上跪着的暗卫,低声慢吞吞地问:“什么?再说一遍。”
那声音咬得极为清楚,速度之慢掩盖了他的颤抖。那个暗卫分明知道自己主子此时压抑的情绪,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重复了一遍:“杨将军中计,独自进入密县,在徒手斩杀数百人之后,终是寡不敌众。”
秋羽的眼神依旧呆愣,身形却不像方才那样坚毅,开始不住地摇晃。冷倾尘在一旁扶住,他的面色黯然,静静地听着,看着那样动摇的眼前人,他只能缄默不语。
“密县守丞以老百姓想安居乐业为由投降,又以恐惊扰百姓为由骗下武器,最后杨将军孤身前往看望城中民情,中了埋伏。”暗卫看到有人支撑着主子,顿了顿,继续陈述,“杨将军至死也单膝跪地,以剑支撑,始终没有倒下,也始终未杀害一名百姓。”
听完这前因后果,秋羽无神的双眼终于显现出一丝暗淡的光亮,之后“啊”地向前吐了一口血,眼一黑就要栽倒下去。
冷倾尘适时扶住他,那瘦弱的身躯如今更显得没有重量。那暗卫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给他,尽到职责后悄然离去,御书房中冷倾尘便把秋羽半扶半抱地带到床上,为他盖好锦被后,马上传人去唤御医。
秋羽脸色白得骇人,嘴唇也发紫,上面还残留着血迹。低下头,用手擦拭那点鲜红,却是浑身一僵。
杨霆战死,心中何止是五味杂陈?而如今皇上病倒,为此气伤了身体,更是大不利。他已经分辨不出内心的滋味,是愤怒、心疼、嫉妒、紧张,亦或是怅然?
御医很快赶到,冷倾尘虽从床上站起,却始终不离床侧。燕沐轩也即刻回宫,连身上的便服都未脱就一下扑到御书房的帘子内,“他怎么样?到底出了什么事?”那紧皱的双眉完全透露了他的焦急。
那些人忙乱了一会儿,定神来诊脉。一个老太医轻叹了口气,把手缓缓放下,“陛下这是体内蛊毒未清,气急伤肝,故而恶化。若要彻底根除蛊毒,恐怕唯有以毒攻毒一路。”
冷倾尘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今日穿着素白的衣袍,说是这段时日宫中服丧,自己也应穿得素吃得素。而听到要以毒攻毒后,他不可避免地颤了一下——他尚记得,儿时拜师学武,师父铤而走险以毒攻毒救治一人,那人痛不欲生最终魂飞魄散,那最后的神情何等狰狞!
他几乎是低吼着,像野兽一般反驳:“万万不可!”
外面的雨开始倾泻,不似往日秋羽的缠绵宁和,仿佛有一种叩击大地的力量。秋风一吹,那斜斜雨丝便如薄纱一般被撩起,又放下,只有那打在屋檐石板地上的声音不绝于耳,似乎沾满了整个思绪。
秋羽正躺在温暖的床上,盖着柔软亮丽的被子。他双眼失神地看着房顶,整个人都有些木然怔忡。而他身旁,冷倾尘依旧站在床头,燕沐轩则对立地站在床尾。
三个人以这种方式重新面对,没有旁人,却又都默默无言。童年时的他们,都是牵着秋羽拉的一根线而相聚,如今那根线依旧是单向的,而这两人之间,除了线的另一端,并无交集。
秋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头脑分明异常的清醒,他却在幻想这是雨夜淋下的梦魇。直到他的双眼微转,看到了床侧的两人,以及他们背后悄然透进来的月光,才意识到这一刻无比真实。
“冷亲王先回吧,”他慢慢地坐起身,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惊,“朕已经无碍了,躺了半天,你也站了半天,别把自己的身子都弄坏了,这样朕……怎么对得起王妃?”
冷倾尘的脸在月光下显得白亮,而原本略柔和的神情也在一瞬间,就像这倾泻的月光一样,变得冰凉。他答了一声就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书房中被拉得很长。
秋羽突然想喝酒,极端地渴望。他在燕沐轩的搀扶下,有些摇摇晃晃地走到御花园的亭子中,坐在那里的石凳上,上面还有斜雨打进来的雨渍。
他刚想唤人来倒酒,却生生愣住。嘴边一个“浮”字尚未出口,他就惨然苦笑,摆摆手让燕沐轩去拿。
一个人坐在亭中,想这里曾经来来往往。曾经总在傍晚浅酌一小杯酒,而浮欢总是在一旁伺候,就连倒酒的手法也愈加娴熟。
这里曾经坐过那个温婉柔弱的女子,她在侍女的扶持下过来,淡淡的目光柔和地看着这御花园的一草一木,或许还在回味着什么,又期盼着什么。
然而,那些人影就像这朦胧却汹涌的雨一样,如梦如幻,却又如狼似虎,撕扯着他的心。
他犹记得,两人第一次正式的见面,缘于那次刺杀。他用剑尖抵着自己的额头,尚且稚嫩的脸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老成。当时他波澜不惊地说:“改朝换代,那是天经地义。”
雨中一个人影慢慢接近,秋羽未管,只是当伸手触及那装着就的瓷壶时,激动地一把抓来,不顾形象地仰头痛饮。
亭中的另一个人就站在他身旁,一动不动地看他,抬手时却又感到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奈。
秋羽就这样伴着雨声,一口一口灌着热酒。那滚烫的触感一下子流进了他冰凉的体内,他感到的不是温暖,而是灼烧后的麻木。
一壶酒很快入肚,秋羽感觉份量完全不够,一只手紧捏着壶,还在仰头向下倒。可那酒被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也不剩。他顿时感到心情烦躁,那雨声更是让他心神不宁,直接把酒壶砸在了亭子的木柱上,发出的碎裂脆响也被雨声掩盖。
“拿酒!不够!都拿来!”秋羽此时豪放得俨然就是一个醉汉。
燕沐轩微愣,“喝酒也无用,早些歇息。”但是此话一出,他就后悔。因为秋羽此时的双眼,带着血丝,如同月夜中的野狼,狂暴肆虐。现在酒是唯一能够使他平静下来的东西。
这个秋雨,有夏雨的倾盆,又有春雨的连绵,长久不停,就像老天在发泄,在恸哭。
秋羽自嘲地笑笑,蓦然想起洛婉婌当初寄给冷倾尘的那幅画,心中就是一片凄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盼君顾兮,袅袅琴音。
这悠悠之心再也无法捕捉,袅袅的琴音再听只能梦回。
而怀中那个布包,是冷倾尘在他醒后放在床头的。明知道那是杨霆遗留下来的物件,他却一直没看。此时,借着酒劲,他颤抖地打开那个布包,出人意料的是,里面只端端正正地放了一张纸,而纸上也端正地写了几行字。
秋羽并未见过杨霆的字迹,但乍看上去就在心中肯定,即便最后没有署名。他几乎是灵魂出窍般看完了全篇,身体中仅剩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
风吹起石桌上的纸,飘然到雨中,被淋湿,坠落到灌木丛并最终消逝。
他却恍然未觉一般,依旧愣愣地看着前方。杨霆似乎就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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