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帝传》第104章


那双桃花眼顿时迟滞,喷涌的烈火被压下。看着面前娇弱又恐惧的人儿,内心颓废而惨淡,想去上前抚慰又恨不得就此遁逃。心中的喜悦,未萌芽已被掐死。
他有些踌躇,试探着上前轻轻碰了一下秋羽的背,“阿羽。”他看见她微微颤了一下,心中的温度已经降过冰点。带着局促和慌乱,他低伏下身,不断地在她耳边说着歉意,无穷无尽的悔恨淹没了冲动的弦。
秋羽只感到脸颊发烫,眼眶发干,她执着地一动不动,希望冷倾尘就此离去,明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
可惜一切都晚了。
冷倾尘平日的冷峻形象逐渐垮塌,他轻手轻脚地抚过她的乌丝,坐在她身侧,低低地又恳切地向她致歉,就像方才重复“阿羽”一样,他又是如此,说给别人听,更是自己。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四周一片沉寂,就当都以为对方睡着时,冷倾尘大吐了一口鲜血。因为之前受过内伤,再加上今日那强制点穴方式摧残,已达到了极限。浑身开始变沉,意识都在渐渐模糊。靠着墙,冰凉得让他心惊。他用最后一线光明看向那个背影,以为会是永别。
然而,秋羽立刻坐了起来,一张哭花了的脸带着关切凑过来。冰凉的背在她的扶持下躺上了柔软的床,她却跳将下去,跑去拿了些什么。
涌起的暖意让意识还在游离,直到他感觉到一只手掰开他的嘴,塞进来一颗冰凉的药丸。
那药丸似是有奇效,他很快恢复了些气力,终是没彻底昏过去。而半睁着眼,看到的是坐在跟前微喘的洛秋羽。
“别说话。”秋羽皱眉看他,“之前受了那么重的内伤,还这样作践自己,简直活腻了!这药丸本是有一定起死回生的功效,应可以维系。”
冷倾尘有些怔愣,躺在那里想要爬起来,却不受控制。而连唯一的说话权利也被剥夺,他便乖乖闭口不谈,只是睁着眼看她。
秋羽被看得有些发怵,忙半侧过身去,微靠在墙上。她扯出浅浅的笑,悠悠说道:“这不是你的最后一夜,不必这样看着我。等我穴位自行解了,就帮你疗伤。”
对上那惊愕得难以置信的眼神,有些好笑,她稍抬起头,“我本就是个残破的花瓶,如何对待都已无惧,顶多是个该带入坟墓的身份……”她微微笑着,却显得格外凄凉。
“谁?”冷倾尘忽地睁圆双眼,不顾她的禁令,声音一震,打断了她的话,“那个姓燕的将你如何?”
秋羽被唬得一怔,又笑,摆摆手道:“无他,我只是说我坐的这个天子之位。”冷倾尘依旧不信她,死死盯着。秋羽知道他动弹不得,被盯得发毛就转过头去。
又一次陷入死寂,她便下去拿了绢帕来讲冷倾尘脸上的血渍清洗干净,又帮他细细掩好了被角,就像他无数次帮她那样。
冷倾尘并没有睡意,酒气已经消散,留下的是清明。那个瘦弱的身影忙前忙后,不久前还那样蜷缩颤抖,现在仍然这样亲力亲为,他漂泊不定的心仿佛有了落脚处。
“阿羽。”他仰首叫住,“睡吧,我就算好了,也不会再动你。”
秋羽没抬头,碎发遮住了她的脸颊。她不发一言,跳上了床,将他扶起坐好。她的穴位已自行解开,而冷倾尘虽被救回悬着的一条命,依旧身体受伤极大,不能动作。
“阿羽。”他又叫,她只是轻轻应了声,就低头给他疗伤。温暖的气流在体内流窜,受伤的筋脉像是浸在温水中,舒服得让人想就此睡去。
她的手法还略有些生疏,在慢慢摸索着度。两人就这样不说话几乎坐了一夜,直到东方发白。
秋羽已经累得瘫在床上,冷倾尘因为疗伤而终于睡去,熬了这许多天的第一场好觉。她仰望着雕龙的房顶,炫目,奢华,却又空浮。唯有身边人吹在她颈上的呼吸才是真实可感。
朝中的官员觉得,不知何时皇上与冷亲王之间那曾经尖锐到将一触即发的冲突被磨平,两人相敬,甚至比之其他朝臣更为亲密。
凌陌的丞相府离冷亲王府并不远,那晚他是去祭拜自己的老母,在一年前安详地过世。那片陵墓就在洛婉婌的北面,他就沿着那条路来回。
他是看出了近期秋羽对于冷亲王的疑虑,清晨回去的路上正想着此事,途经棱亲王府一处小门的拐角处时,竟看到两个相偎的身影。即便天色还未全亮,他也能很清楚地辨认出,那就是当今皇上和冷亲王。
秋羽似乎是有些吃力,将冷倾尘的臂膀扛在肩上,自己用瘦弱的身躯去撑起。而冷倾尘尽力用双腿撑地,从而缓解另一方的压力。
凌陌开始以为是冷倾尘破天荒地喝醉酒了,却被两人离别时的情景所震惊。冷倾尘靠着门旁的灰墙,拉住将要走的洛秋羽,她一回头,就被揽入怀中,还被落下一个清浅的吻。她也并未反抗,只是又默默离开,似是最后说了几句,方才独自离去。
那是极为明显的两人已互明心迹,他知道无论如何秋羽不会不接纳冷倾尘,即便并非真正的爱情,却未想昨日还剑拔弩张,过了一夜竟是雨过天晴。
奇怪的是心中略显复杂的反应,欣喜又有些空落。想想自己府中还有一对妻与子,便加快了步伐离去。
那天秋羽还是很给他面子地留他下来,第一时间告诉了他。
“不必查了,半夜点穴之人便是冷亲王。”她的表情与平日无二样,低酌淡然,“我不愿去苛责,这事就这样过去吧。”
凌陌有些怔然,如此轻巧的敷衍像她又不像她,“陛下想说的仅有这些?”他温润地笑问。
秋羽似乎并未听出他话中的不妥,答是,还叮嘱其多回去陪陪夫人儿子。凌陌却没动,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良久,方半自嘲半苦笑道:“陛下已不需臣,臣便告辞。”
她感到一阵酸楚,便又叫住了他。“我知道你懂我,却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不必再为我操劳。我只希望看到凌越健康长大,到时候我不在了,你辞官也好,衣锦还乡也好,悠闲地过活吧。”
凌陌感觉那样苍凉,他想上前去劝慰,却知道那个位置已不该是他,而是清晨那个可以揽着她的青年。他点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秋羽等他关门,就蹲在地上开始难以抑制地喘息咳嗽,腹痛到突出鲜血。冷倾尘被送回府中,她又从来不让侍卫近身,此刻她感受到了漫漫的孤独无助,一个人在御书房的地上趴着,连叫御医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还是一个小太监发现皇上昏迷在地上,连忙找来太医以及一干朝臣。整个寝殿挤得满满当当,人声嘈杂又低沉,带着肃穆和悲怆。
她醒来时见到此情此景,有些哭笑不得。坐得最近的还是凌陌,他深切地看着她,见其醒来方才露出些许疲惫。冷倾尘因为身体原因,凌陌没让召集。整个寝殿中都有一种哀恸,让秋羽都想落下几滴泪来助兴。
“朕还活着,不必如此。”秋羽慢慢爬起来,语气轻松怡然,“都散了吧,不过是昨夜有些劳累,摔下来罢了。”那小太监见皇上余光凌厉地盯着自己,吓得连忙把她身旁有血迹的破绽给咽了回去。
朝臣见皇上并无大恙,也就安心回去。老御医双手颤抖,最后留下,看着面前的面色惨白却依旧笑着的皇上,给跪了下来。“陛下,不可再糟蹋龙体,现时筋脉断裂,五脏损伤,扛不得啊!”
秋羽摆摆手,“你也跟着朕多年,朕向来脉象紊乱,这是诊错了。这身体,朕有数,好得很。”
“陛下!”然而那颤抖的呼喊秋羽没听,拉上了帘子,下了逐客令。
老御医出去,见到站在外面的凌陌,险些又要跪下,“凌丞相,劝劝陛下罢,陛下还年轻啊……”他依旧是老泪纵横。作为资格最老的御医,他见证了洛秋羽的成长登基与辉煌,也知道他的身体如何的每况愈下。
凌陌满口答应下来,送走了老御医。他有些复杂地看向一门之隔的御书房,不由叹息。
那人已经开始自我放弃,他的一切追求都已有结果,似乎下一个目标就是死亡,将自己埋入坟墓,她就一生圆满。
凌陌站了会儿,转身径直去想冷亲王府方向。他并不意外地看到冷倾尘坐在原洛婉婌的院子处的树下。秋日的桂花送来十里桂香,比起之前的冷硬,这里显得柔和许多。
冷倾尘冷峻的线条也略松弛,不是铁血将军,而成了翩翩男子。幸而他并不知道秋羽的身体状况,还能够在这里悠然独赏。
见到凌陌前来,冷倾尘引他坐到对面,酒盏里有喝了一半的佳酿。原先执意戒酒,此时也成过去。
“与陛下坦诚相见,自是能卸下包袱。”凌陌晃了晃酒盏,却未喝,“我早便说过,陛下极看重王爷,即便有所唐突也不会怪罪,有所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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