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儿姐姐,你来了,快过来。”钰儿轻声招呼我坐下。
坐在一边的萧楚公子神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冥儿姐姐,钰儿一直想问你,你在这可住的好?”她轻声问道。
“甚好。”我道。
“是否有住的不习惯的,这深宫大院的难免让人寂寞了。”
我笑道:“钰儿,是你多虑,我在这一切都很好。”
“那姐姐你有没有意思换个地方一住?”
我一愣,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楚哥哥那离皇宫甚远,环境也安静些,且那距离街市也近些,无聊时也能去街市看看。”她说这一番话,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定然是想让我去住那燕王的府宅。
只是,她这又是有什么打算?
我笑了笑,道:“钰儿,莫非是嫌弃冥儿姐姐?”
“不,不。”她急忙解释,“不是那样的,只是。。。。。。”
“只是什么?”我不依地继续追问。
她咬着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钰儿啊钰儿,你到底隐瞒着我什么?
“咚”耳边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瓷杯子的碎片落了一地,茶水也全都泼洒了出来。
“楚哥哥!”钰儿当即惊慌失措起来。
此时依靠在椅子上的萧楚脸色煞白,嘴唇也苍白得可怕,他的一只手艰难地支撑着额头,气息烦乱。
“公子,公子。。。。。。”在门外守候的燕王府守候的小厮早已七手八脚跑进来,嘱咐几个人扶着他。
“楚哥哥,楚哥哥。。。。。。”钰儿隐隐带着些哭腔。
“钰儿,你好生在这呆着,过几天你把我的衣物送过来。”我淡淡说道。
“什么!?”钰儿疑惑地抬起头来看我。
“你不是让我去燕王那住几日吗?我这就随着去了。”
“冥儿姐姐。。。。。。”她欲言又止,然后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不多会儿,我已经坐在了皇宫通往燕王府的路上。
马车一路颠簸,烦热的空气,流动的风送来一丝酷暑。
就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萧楚公子斜靠在车窗上,依旧是苍白的脸色,微闭着眼,额头轻皱着。
“你,没事吧?”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手轻轻覆在了他的额头,微微有些热度,却并不十分明显。
“嗯。”他无力轻轻地哼了一声,便再无说些什么。
我突然有些同情起这位公子了,父亲和哥哥都是征战沙场为国建功的大将,他自己却体弱多病,只得长期呆在府宅之中养病。
车停,几个车夫把公子从车上扶了下来,我跟在一行人的后面,也随他们一起进去了。
只见那院子甚为宽敞,装饰颇为简朴,灰色的墙,灰色的砖瓦,有一种寂寥颓败之感。
樱落陌离踏雪归 第二卷 苍原荒雪 第四十五章
只有院子的正中有一棵高大的树木,树上不知开的是什么花,一朵朵鲜红如血,衬托着蔚蓝的天空,倒有几分情趣。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树下红衣美人轻抚古琴,悠悠乐声入耳;树下的白衣男子吹动玉笛,与琴声和谐,辗转入梦中。
落叶与红色花瓣纷纷落下,铺满了整整一地。
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几个人已经扶着公子向院子最南边的最深处走去。
我不知该去哪里,呆呆地站在院子正中。
萧楚回过头来,弯了弯唇角,清风般地笑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
我确实是愣了愣,突然想起他带我来的这事,给我安排的似乎是个丫鬟的身份,便有些不满的应了声走了过去。
顺着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最里面单独的一间屋子,我停了停脚步,不知是什么指引着我走到了这里。
果然,我听见了里边传来了一阵咳嗽的声音。
这情景,怎么会觉得有些熟悉呢?
轻叩门,得到应允后便走了进去。
屋子内光线昏暗,如日落黄昏一般的场景,似乎连阳光也不愿意眷顾这个地方。
白色的纱幔轻轻地放了下来,隐约只看得见一个撩人的背影,纤细孱弱的身影,青丝散乱,柔柔的散落。
檀香点点,似有白色的雾气缭绕其间,似蓬莱仙岛的境界,却不真实。
“我想问你。。。。。。”我的话卡在嗓子眼,被他的一句,“我乏了,若有事儿,呆会再问吧。”声音中透着几分慵懒和随意。
我心想待会儿问他也不迟,再说他也是个病人,我就顺着他的心意了吧。
我身子靠在一把椅上,望着炉火内的白气发呆。
点点檀香的香味充斥了整个屋子,曾经听人说过,檀香本就是起到安神的作用。
这会儿,我也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睛也有些朦胧,不知不觉就伏在桌上沉沉地睡去。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身上暖暖的,低头只发现身上披着件月白色的外衣,清幽的檀香味缭绕在鼻尖。
“醒了?”悠悠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
“你有什么话就问吧。”对面的男子靠在床榻上,脸色也略微恢复了一些红润。
“为什么钰儿要让我呆在这里?”我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也就直白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可听说过婉儿这个名字?”
婉儿!?我随即一愣,仔细想了一会儿,才记起的确是听过的,只记得曾经听月芽说起时,那是个擅长歌舞的美丽女子,偶然和公主相识,一见如故,两人结为金兰姐妹,长住宫中。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却死了,死时她的胸口插了一把尖锐的刀子,鲜血流了一地,而那场景也成了钰儿无数次噩梦的根源。
“你可知婉儿是怎么死的?”他一双乌黑的眸子中闪动着残酷的光芒。
我轻摇了摇头,这些事月芽只喝我说了个大概,我估计她也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而那对于钰儿来说却是一道伤疤,我自然也不会问起。
“她的胸口的匕首是她自己插进去的。”他说得极其平淡,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是。。。。。。自杀?”我听到这不免有些惊讶。
他负手而立,轻轻转过身去,背影如华,却有些不真实起来。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向我说了起来。
。
故事的开头大约与我从月芽那听到的基本相似。
小公主是皇帝的独女,皇上手中的掌上明珠,万般宠爱集于一身,可却没有亲近的人。这偌大的深宫让她寂寞起来,别人待她总是小心翼翼,不敢出丝毫的差错,只是,她只是想找个可以陪她说说话的人。
而婉儿的出现自然是让她无比欢喜的,只有她不把她当做公主,而把她当做一个需要悉心呵护的小妹妹。
直到去年的二月初八,事情才发生了变故。
那年是小公主十六岁的生辰,皇帝对公主宠爱有加,生辰宴自然是办得隆重,甚至还专门邀请了伶人来宫内表演。
而婉儿歌舞双绝,自然也想为自己的好妹妹送上一份礼物。
那日最后一个歌舞便是她的礼物。
她手抱琵琶,低吟浅唱,一身华丽的舞裙轻轻舞动,一双明眸看似多情却又无情,一张红唇唱出让擅唱的百灵也羞愧。那妙曼绝伦的身姿甚至让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呼吸,仿佛眼帘中只剩下了她的绝代风华。
那夜,钰儿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她却不知道后来发生的噩梦。
那样一个女子胜过后宫的三千粉黛,那场宴会上的惊鸿一瞥怎么不会让皇帝动心?
听到这里,我的心中一股寒气袭来,仿佛身体都被冰冷的雪冻结了一般。
后来皇帝自然想把那样一个奇女子纳入后宫之中,只是,她是他女儿的好姐妹,他自然不能强迫娶她。
直到一夜,皇帝喝醉了酒,口中喊着的却是婉儿的名字,皇帝身边的公公是多年皇帝的心腹,自然知道皇上的想法,便偷偷派人把婉儿请了来。那婉儿也是个心地单纯的女子,怎会知道别人的意思?后来,婉儿被人迷昏了,送到皇帝的寝室,成了皇帝的那人。
次日醒来的时候却是绝望的,被麻木的送回了钰儿的沁连园中,便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无论别人怎么叫喊都是不理。直到第三日,钰儿强制撞门而入,见到的却是婉儿早已冰凉的尸首。
那女子是何等刚烈的品性,竟然选择这种方式去结束自己的性命。
“怎么会是这样?”我咬紧了牙关,“那么,钰儿让我来这里,还把我打扮成这副模样,是为了。。。。。。”
他轻轻抬头,看了我一眼,道:“自然是为了要救你。”说完,他又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容貌不知胜过当年的婉儿多少,那日各方使臣来觐见时钰儿让你戴上奇怪的头盔,自然是不想让人看见了你的容貌,尤其是她的父皇。可是,你最终却还是——”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闪动。
钰儿,原来你是要这般保护我。
心中微微一动,暖意横流。
院子内,鲜红的花朵开得正是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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