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女官录》第48章

司徒佩突然抬起头，一脸恨意地盯着齐周：“你责怪我骗了你这么多年，责怪我害死了敏之和阿虹，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苦处我的处境？敏之是嫡长女，从小千娇万宠地在司徒府里养大，就连阿虹也是自小被养在太太跟前，吃的穿的样样不缺，可是我呢？我的生母就连进府为妾的资格都没有，就因为她是罪臣之女入不得司徒家宗谱，哪怕她明明一样都不输给父亲的嫡妻，却依然不能被等同对待。”
说到这里，司徒虹又是一阵冷笑，笑得齐周在这凉夜之中狠狠打了个冷战，而她的话语却比这寒夜更为冷上了三分。
“我自认为样样都不输给长姊，到头来却只能做她的替身，捡了她剩下的不要的东西。你以为我很愿意做她的替身么？你以为我是真心喜欢齐秦才委曲求全做他的皇后么？可是我知道，如果不听父亲的话，我就会什么都没有，继续住在南街胡同里，接受着左邻右舍的指指点点，靠编制工艺品和绣活为生，我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做选择，又有什么错？”
齐周道：“逼死亲姐不算错，杀害越王一家不算错，亲手设计害死妹妹不算错，让那么多宫妃失却孩子不算错。那你告诉我，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错的？其实本王也不必跟你在这里浪费口舌，今日入了这未央宫，本王相见的只有司徒敏之一人，而不是跟一个冒牌货在这里商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早知你和你的父亲这般泯灭人性，就不该替你们保密至今，还偏生害了敏之和越王，真是多有不该了。”
等周王离去过后，司徒佩再度困意地合上了眼睛。恍惚之间，她看到了杜全捧着圣旨过来宣召，司徒一家已交由宗人府申办，请皇后娘娘交出凤印听后发落。
司徒佩骤然睁开眼睛，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她是皇后，无论如何不能将将自己多年苦心经营这么撒手交付出去。
瑞芷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一阵儿巨大的骚动，少女狠命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对着帐子外面道：“素颜……素颜，究竟出什么事儿了？外头怎生就是这般吵呢？”
素颜听得召唤急忙忙地赶过来，对着瑞芷回禀道：“好像是未央宫走水了呢，外面可是乱了套，方才奴婢出门转了一圈，听说是火势大得很，一个多时辰还没扑灭呢。”
瑞芷一个激灵间，睡意立马就消散了下来：“那皇后娘娘呢？可是还好？”
素颜摇头：“这个估计没有人知道。”
素颜话音刚落，外头素贞就风风火火闯入屋子，对着二人上气不接下气道：“皇……皇后娘娘，殁……殁了。”
瑞芷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这一切，算是结束了么？
又是一年夏季时分，大明宫里的一众花木都快速而茁壮地成熟起来，远远望去一片夺眼映红郁郁葱葱。
距离皇后逝世也有个大半年了，整个大明宫似乎变得比之前更为安静祥和起来，随着明妃封后旨意的下达，接踵而来的则是晚婚王爷齐宋和越王亲妹妙生的婚事。
本来一切都在往和谐而正轨的方向继续发展着，而唯独我们的皇帝齐秦不太开心。
一切也算圆满结束，瑞芷和阿宋也是完婚在即，可是齐秦现下心里并不安稳，相反还有些烦躁。归根结底来说，就是因着前几日同沈太后的一番谈话。
沈太后对齐秦表示，希望齐宋可以继续回归江南，跟瑞芷两个人过自己的小日子。而她守了齐秦这么多年，眼见他愈发的沉稳大气，有了王者风范和为君魄力，即便没有自己也可以做一个好的皇帝，所以希望这次跟着齐宋一道儿回江南养老。
齐秦何尝不知太后内心的想法呢？说到底不过就是怕自己忌惮齐宋身份，对着弟弟多一份疑虑，才想远离京中这个是非之地，省得之后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哎……
齐秦默默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人不自觉很麻烦，过度自觉也很麻烦。就拿他自己来说，和沈太后相处这些年，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真感情呢？齐宋是他自小护着长大的幺弟，瑞芷又是元皇后的亲妹子，在自己身前围着转了这么多年，这么一走叫自己如何舍得？
正在齐秦苦苦思索间，一个俏皮的身影哼着小曲即将从不远处掠过。齐秦对着杜全打了个眼色，杜全立马会意，带着人堵住了瑞芷的道路把她带到亭子来。
齐秦看着跑跑跳跳心情好得不得了的瑞芷，开口询问道：“什么开心的事情？朕看你一直都在笑。”
瑞芷脸红道：“我哪有喔，皇上看错了罢。”
齐秦道：“那你这又是去哪里？”
“去……去……尚服局一趟。”
“哦？去哪里做什么？”
瑞芷继续脸红：“拿嫁衣。”
“怎么，齐宋没跟你一道儿？”
“嗯。”瑞芷点头道，“母后说完婚后就启程，阿宋府里东西多，正赶着在收拾呢。”
“瑞芷。”齐秦游移道，“如果朕说，朕不希望你们离开，你怎么说？”
瑞芷有些为难道：“可是……太后娘娘坚持的呀。”
齐秦道：“你这么聪明，应该也是知道母后的心结是什么。可是朕跟你说，这么多年了，朕早就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母亲，将阿宋当成了至亲的胞弟，所以她顾虑的一切都是不存在也是多余的。”
瑞芷道：“那我就多说几句，说得不好，皇上你也别嫌。”
齐秦道：“你只管说便是。”
瑞芷道：“其实古往今来，即便皇后亲子登位大宝，也可能因为利益和观念发生，只因为他们是站在整个皇城之巅，所有跟利益相关的东西都会无限放大，而亲情却不能无限延长。况且您和太后还并非至亲母子，因着各种缘由反目的事情机会只会多不会少，所以太后的担心并非是毫无道理的。”
齐秦道：“你说的朕都知道，可是有的东西你却不知。记得母妃没的那一年，皇考还未有娶到嫡妻，而当年府里名正言顺的姬妾只有两人，膝下分别有大哥二哥，谁也没想着好好将朕养着。皇考当年大抵也是知道她们的意思，便让朕仍旧住在母亲的院子里一个人过活。再后来皇考娶了母后，似乎有提到过朕的身世可怜，母后便答应了将朕养在她的膝下。”
“朕当时还小，没有觉出什么来，也是到了后来才理解母后的不容易。母后是嫡妻而且年纪很轻，之后必然是会有嫡子的，而朕如果养在母后膝下，就等于是占了个嫡长子的身份。朕的生母出身一般，远远拼不过大哥和二哥的母亲，所以母后当年养朕不过是看着朕一个人过可怜，宁可损失一些东西也愿意将朕养在她的名下，的确是人品厚重毋庸置疑。”
“记得朕当年十五六岁的时候，先太子被废后皇考入主东宫，朕看皇考那一身华贵雍容太子服侍……当真是出了神。母后就曾经问过朕，想不想当皇帝，朕说，其实朕是想的，不过还是留给弟弟更合适。母后对朕说，国赖长君，如果你愿意，母后就推你，如果不愿意，也不会逼你。后来……她一步一步帮着朕分析局势积累人脉，朕能登上大宝有一大半都是她的功劳。朕曾经问她，要不要朕为她做些什么，她说只要照顾好阿宋就好。其实对于朕来说，生母的记忆已经模糊到不行，母后和阿宋才是真的至亲，只要母后愿意，朕愿意护着她和阿宋一辈子，只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而已。”
瑞芷听得齐秦这一番肺腑之言也是动容：“皇上可曾将这些话跟太后说过？”
“朕……说不出口。”
“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可是……”
“安啦。”瑞芷笑言道，“既然这样，瑞芷就帮着皇上转达吧。其实说起来，我比谁都不愿意离开京城、离开元家、离开姐姐，可是我更不舍得离开阿宋，如果可以不做这么难的选择，自然是皆大欢喜，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慈宁宫。
沈太后听完瑞芷一同叙述后，才有些唏嘘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瑞芷乖巧点头：“是啊，皇上是真心想要留住您和阿宋，并非您想的只是场面话而已。其实让人们关系真正的枢纽，不是血缘是感情，否则为什么夫妻可以相处得比兄妹更为亲切呢？太后您这么聪明，应当可以了悟这番道理的。”
沈太后叹气道：“照你说得这般，倒是哀家想左了，也罢，你去告诉皇帝，就说哀家不走了，阿宋也留下来，咱们一家人往后好好地过日子。”
瑞芷欣喜道：“真的呀，太后您答应了？太好了，我马上去告诉皇上。”
沈太后见得瑞芷一阵风儿地跑出去，在后面叨念道：“慢点走，当心摔着。”
齐秦见得瑞芷一脸喜色地走进来，就知道这姑娘定然是顺利完成任务了，心情大好间便对着瑞芷道：“你也就快嫁人了，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