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第93章


如果莫荼真的忠心耿耿,又怎会打起信石的主意呢。分析她所听到的,姓杗的已经对莫荼有了怀疑,照他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为什麽放了莫荼回无城,还让他继续什麽所谓的任务?
为王为主的岂会简单呢,哪里需要她多嘴多事。可是……城主对她很好,点滴关怀她都记在心里,万一……万一他确实不知,不知莫荼的真面目呢?
她是否会保守秘密,姓杗的根本不介意,那麽……她倒底要不要说,该不该说?
经了一番纠结思量,第二天的晌午,刘寄奴出了院门。
一夜後,姓杗的未出现,她双脚迈往的方向是城主的住处。
知不知是一回事,知而不言是另一回事,关於莫荼,算是件大事,存心隐瞒,她觉得不应该,城主没有亏待过她,说得严重些,她不能恩将仇报。
脚步匆匆,这一回倒没迷路。进了城主住的地方,房屋檐角就在不远,她却逐渐慢下。
早预想好了,如果姓杗的也在,她就择日再来。房里传出说话声,城主有客,只是这客非另界的王,仔细一听,城主外的男声是属於莫荼莫大人。
老天作证,她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偷听。全因房里动静颇大,一来一去……像是争执。
争执麽……似乎也不算,争执是双方面的,城主的声音还是比较冷静的,激动不稳,就莫荼单方面的。
她开始惊讶,惊讶於莫荼语调间明显的失态,听著听著,她心头一动,惊讶之色尚未完全敛去,凝固在眉眼,混成一片怔怔。
很轻很轻,她一步一步的退。对话停住了,接著是房门碰响。她一看左右,迅速的闪去树後,
只见莫荼冲了出来,袖角扬起,从她跟前经过,仿佛刮带起了一阵风。那一刻,他与她的距离是近,但他半点没觉察她的存在,闷头远去,头也不回。
她大睁著眼睛,瞧得清楚。妖冶的面容略略扭曲,狭长的灰眸布满了矛盾,黯,是黯得不见天日,亮,是亮得慎人,两簇火焰蹿动,灼灼的焚烧,像是愤怒至极,像是失望至极。有一种浓烈,有一份压抑,更多的是受伤──受伤、伤心,脆弱、悲哀。
莫荼散出的气息,名为痛楚。她震住了。
房里头,终於只剩城主,她在原地定定的站了半晌,脚尖一抬,悄悄的退出。
一路心不在焉,磨磨蹭蹭走回了小院,进房一屁股坐下,她禁不住发起了呆。
难道……莫荼他……
她会不会想多了?想错了?
叹气一声,无力感,若有似无,油然而生。
利用,被利用,心思,筹谋,手段,抱持著目的,没有简单的,累不累呢?
她打消了去找城主的念头,然而免不了烦闷。
该怎麽做?是不是什麽都不做比较好?
就当是聋了,或者索性全忘掉,怎麽做才是合适?
刘寄奴没聋,假装忘却不易。向阿魏问了路,隔天,她站在了莫荼的房前。
举手敲门,灰眸男子的反应是意外:“你……?”
他的神色难掩憔悴,她点了点头,迈过门槛。
环视一圈房里,她没急著坐。
他恢复了平静,关了门,转了身:“有事?”
她未作声。他走去桌前,自倒了一杯茶,面无表情的问:“找我什麽事?”
看著他,她仍不说话,他迎向她的视线,未开口催促。
垂了眼帘,她慢慢的说:“我都知道了。”
从头到脚将她一扫,他冷冷一笑,透著几丝不耐烦:“若无事,我忙得很。”
“你,和杗肖。我看到听到了。”抬眸,她一字一字,口齿无比清晰,“我都知道了。”
顿时,他的笑怪异的僵了住。
“是麽……”精致眉眼一点一点的沈了下去,静默片刻,他的嘴角翘得更高,一如往常的讥诮,“你预备如何?去向城主揭发?以此威胁我?”
肆意笑容,她却品出了一分悲凉味道。
“本来,我是要去找城主的。”
“本来?”他敏锐的抓住了关键,一挑眉,笑意不达眼底,“本来要去?那麽,为何不去?”
与他对视,昨日片段突然在耳边回响。
……
“有一疑虑,一直存在莫荼心中。当日离冥宫越交界,後遇追捕。来者出手狠绝,毫不留情。本以为是冥界兵马,辨查尸首,发现并非如此。敢问城主,那批追兵究竟隶属何方?倒底是奉了谁的命??”
“追兵不敌,大人安然脱困,如今再追究又有何意。”
“正是不懂何意,莫荼才向城主求教!”
“个中用意,大人应是明白的。危急关头,心有多惧隔阂就有多深,除了转而向我无城,不作他想。”
“造假作戏,点到为止即可,需到置之死地这般地步?!城主可曾想过,兴许莫荼招架不得,无命而返??”
“作戏做足,不然怎令她深信不疑?况且大人的本事了得,我有十足把握,大人定能……”
“莫荼并无通天本领!城主运筹帷幄,莫荼一己卑微,莫荼的一条命可在城主眼里?单为‘取信’二字,即便牺牲莫荼也在所不惜??”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你……”
“岚,若能助你成大业,生死何妨?对你,我万不辜负。可於你来说,我是否就如棋盘弃子?无足轻重,随手可抛?”
……
(17鲜币)121。心向何方
思绪拉回,刘寄奴淡淡的一应:“我只是个借住的,这里没我多嘴的余地。你和杗肖什麽关系,也不关我的事。”
灰眸一闪,莫荼意味不明的一哼:“你倒是识相。不过今时今日,说事不关已,想置身事外,怕是不能了。”
“对,我是喜族後裔,肩负开路的责任,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了。”她大大方方的一点头,略一停顿,接著道,“我的事,我决定不了,你的事,我更没权利决定。如果有一天,面对城主……我想,还是该由你亲口来说比较好。”
他一怔,别开了眼,抿唇不语。
“你手里的信石是假的,真的信石还在杗肖那。你的条件我没完成,太难了,我没办法。”
“嗯。”他毫不意外,不甚在乎,“取信石非易事。行便行,不行就算,本也只是姑且一试。”
“你早料到不会成功,为什麽还要大费周章的跟去冥界?”她别有深意的瞥他。
“你不怕杗肖发现?不怕意图败露?”
“杗肖会怎麽处置你,你应该也算到了吧?这麽不计後果……你就这麽想要信石?”
扔出问句一连串,他一掀眼帘,皱起了眉,表情莫测。
“我原本以为,你的迫切是因为你有野心。”
“不甘心总做听命的,想翻身做高高在上,发令的那一个。如果有能力、有机会,为什麽不可以呢?这种想法很正常,不奇怪的。”
“你不是要我帮你麽?你的确有了异心,但你的异心不是为了自己。”
“信石很重要,你为城主去冒险。你背叛了杗肖,倒向了城主。你的迫切,你的不计後果,你想要信石,全是为了城主,对麽?”
她平静的诉说,他的眉头则越皱越紧,忽的,他嗤嗤一笑:“怪了,若我未记错,你我之间并无交情在。我的事与你何干?你今日来我房里罗里八嗦一通,莫非是吃饱了撑的,闲得太过??”
面对他的不客气,她仍是平静。走了几步,十分淡定的在桌前坐下,她一本正经的接下:“闲麽,是有一点。至於交情麽,你框我骗我害我连累我,但之前,你也提醒过我杗肖会来无城,好的交情,坏的也是交情,你我之间,怎会是‘并无交情在’?”
莫荼一噎,没料这女子不受影响,未被他激走,还一改寡言少语,叽里呱啦,忒的伶俐。
脸色一沈,他露齿笑得阴森森:“莫荼不比刘姑娘,没有刘姑娘的闲情逸致。”边说边有礼有仪的伸臂一展,“刘姑娘,慢走不送。”
刘寄奴无辜的眨眨眼:“莫大人要忙?我觉得莫大人好像挺闲的样子。”说著,仔仔细细一端详,无辜便转为了关切,“莫大人,你的脸色有点差呀,怎麽了?昨晚没睡好麽?”
莫荼的嘴角抽了一抽。
“什麽事令莫大人忧心忡忡夜不成眠呢?”状似认真思索,然後,不确定般的抛出了一句,“难道……莫大人与城主吵架了??”
莫荼重重的一甩衣袖,一对狭长灰眸乌云密布。
你盯著我,我看著你,目光交锋,火光四溅。
一时无声胜有声,某女子许是嫌气氛不够“热烈”,便欲加助一把。
她把表情一敛一收,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重不轻。
“你喜欢城主。”
几个字,若平地惊雷,惊得莫荼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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