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妇》第112章


那么剩下唯一说得通的理由,便是他想以此报复他爹水坤,报复水家人。这个她倒真的不敢十分否定,毕竟他对水坤恨之入骨,这样送上门羞辱水家的机会,他肯放过吗?真若如此,她更不能放任他胡为了,仇恨是会噬人灵魂的。她一定要亲口向他问个明白,就在这里等他好了,哪怕等到天黑,看他躲她到几时……
“咦!那个不是秦家丫头吗?怎么一个人坐在那石阶上?”忽街中一个妇人指着她朝女伴道。
秦紫陌大骇,疾扭过脸去抬袖遮掩面孔。
“哪个秦家?”
“还能是哪个?柳巷口秦先生家的丫头,前阵子被凌家休回又再嫁的那个呀!这么一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你怎么倒不知?”
“瞎!你早说凌家我不就明白了嘛!那场官司打的谁人不知呀!”
秦紫陌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蒙块面纱能费什么事?这下子糟了,叫这帮好事的妇人看到她,不定传出什么闲话,要是传到爹爹耳朵里……
忽身后的门哗喇一响。
秦紫陌惊得跳起来,只以为是门房的人来驱赶她了,待看清门口所立之人,不由得又惊又喜“冯主……冯大人……”
“已经不是主簿大人了。”冯子骐笑道。
“对不起……”秦紫陌垂下眸光涨得满脸通红,她都听凌枫说了,他丢了刑部的差事全是拜她所赐。
“瞎!那个没什么的。”冯子骐满不在乎道,因又笑问“弟妹怎么坐在这里?”
“我来找龙羽,他在里头对不对?劳烦你去跟他说一声可好……”秦紫陌软语央道。
“他不在。”冯子骐干脆道。
“你骗我!他不在你怎么会在此?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他好,想护得他周全,怕我一时言辞激烈冲撞了郡主,我不会的,我保证不会!”秦紫陌牵扯他的衣袖哭起来。
“弟妹你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冯子骐一脸尴尬。
秦紫陌这才发现街中已站满了人。
“冯大哥……”
“这样吧,弟妹,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冯子骐说罢下阶,看热闹的人群立即给他让开一条甬道。秦紫陌看眼前情势,只得硬着头皮跟上他,低首经过人巷,恨不得将脸儿埋入掌心。
“哟!这男人又是谁呀?”
“打这道门里出来的,想必不是府中奴才。”
“不是吧!秦家妮子又换主儿了?”
…………
秦紫陌垂首走着,身后闲言碎语如一只只尖锥袭来。
“你们乱嚼什么?这是我兄弟的妻子,没听我才喊她弟妹吗?还不散了去!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拉你们见官!”冯子骐回身怒斥道。
围着瞧热闹的多是些妇孺,到底胆子小,经他这一恫吓,众人悻悻散去。
见人潮散去,冯子骐叹了口气向秦紫陌道“弟妹,你真不该来此的。”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有些话当面问他。”秦紫陌抽泣道。
冯子骐沉默了半晌,忽眯目问“我问你,你是要他扬眉吐气地活着,还是由他身陷淤泥毫无尊严地死去?”
“我当然不想他死!这个何须问?”
“可你这般痴缠不放只会害死他的。”冯子骐沉声道。
秦紫陌止了悲声,吃惊地望着他。“我怎是痴缠……他……他是我的丈夫啊!”
“是,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可是经过这些,我以为你该看清的,那天公堂之上,你除了软弱地哭泣,除了陪他赴死,帮得了他分毫吗?当然我也一样,我纵然万般义愤,也是无能为力。而郡主仅凭一句话就能让圣上赦免了他的死罪。你还不明白吗?你的执着真的会害死他。”
秦紫陌身子猛一晃,冯子骐及时出手扶了一把。
“这是他的意思吗?要我放手。”秦紫陌抬眸轻问。
“是他的意思。”冯子骐咬牙应道,不自觉移开目光。
秦紫陌紧盯他半晌,忽笑了起来。“你在撒谎,我与他夫妻一场,他是什么样人我会不知道吗?他不可能对我这般绝情。”
冯子骐视她一眼再度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
广漠的草场绿草如茵,两匹纯白的骏马四蹄轻扬,并肩而驰,雪白的长鬃风中招展。忽一匹马儿奋蹄跑了起来,将另一匹远远抛在身后,马背上女子得意地挥鞭,衣袂飘飘长发飞扬。被抛开的男子并不着急,把抱臂悠闲地溜着,目光紧随着前方那抹飒爽又不失娇柔的身影,秦紫陌藏身树后,隔得远远的瞧着,仍能感知到他的微笑,脑中不自觉浮起他薄唇微弯的模样。忽然他一抖手中缰绳,跨下马儿箭矢般冲出,不出半里便追上女子的马儿,她最熟悉的低沉轻笑伴着那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洒了一路。原来要亲见了才会死心。
见他如此的幸福,而并非心头充满仇恨的模样,她该欣慰的不是吗?
“要我喊他过来吗?”冯子骐问。
“不必了,谢谢。”秦紫陌微笑。
“其实……痛苦的话,哭出来比较好。”冯子骐移开眸光轻道。
“不必了……谢谢你,我走了,水柔凌枫在家中该是等得急了。”秦紫陌欠身一揖,再度浅浅一笑,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认得路。”秦紫陌再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冯子骐目送她离去的背影,那单薄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却直教人心头发酸。
“龙羽你个混蛋,这样伤害人的差事让我来干。唉!看美人黯然心碎,我的心中好生不忍……”
第一百五十二章惊魂
更新时间2014518 2:46:49 字数:2068
街口破落的蓝布茶棚,蓝布已褪成近乎灰白的颜色,又破如筛网,其实早己挡不了日晒雨淋,却已经成了一种标志,记忆中街坊们闲暇时都愿意聚在这棚子底下,闲话着家长里短。男人们会叫上一碗茶,一碟瓜子,妇人们则自带着活计,或纳着一只鞋底,或补裰着一件自家男人的旧衣。
秦紫陌慢慢走入棚内,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叫了一碗茶。虽然往来都经过这里,但真正走进来这还是头一遭。秦家在此居了数十年,爹爹却始终融不入这个圈子,秦家高院墙和常年紧闭的大门将他们的世界隔开。街坊们眼中爹爹是个自命清高的酸腐秀才,爹爹也瞧不起他们这群俗不可耐的‘白丁’。此时因为天时近午了,大多客人都已散去,棚里寥寥没有几个人,围在两名对奕的老者桌前,根本不曾注意她,只有两个蹲在一边择韭菜的妇人抬首打量着她。
莫不是认出她了?秦紫陌心头怦怦直跳,不由得将斗笠更往前压了压。虽然她此时是男子装扮,可毕竟这儿的人都对她太熟了。
好在一名妇人目光被什么吸引,暗以肘击另一人。
“哎哎……快看!是秦小官人。”
秦紫陌一惊,抬眸看去,果然是她弟弟秦砚池自街中匆匆走过,他似乎更高了些,只还是清瘦。目送他渐行渐远的单薄身影,秦紫陌忽然鼻头发酸,眼中热辣辣的,忙掩饰地低头啜一口碗内深褐色的茶汤,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子油膻味,害她肚中一翻,一口呕了出来。
好在两名妇人注意力仍在秦砚池身上,没有注意她。
“这小子这种时候急匆匆的去哪儿?”
“该不会真要到靖王府理论去吧?”
“瞎!王婆子的话你还真信哪?”一个妇人笑道。
“你不信?”
“不信。这才嫁出去几天哪!又被抛弃了?”
“你还真别不信!告诉你,我老头子今早担菜往北集上卖,回来跟我说看到那男人与一个漂亮的女人骑马招摇过市,有说有笑的可亲热了,我当时还骂他老眼昏花的别瞎说,可巧对街王婆打她姑娘家回来了,说是看见秦家丫头了一个人坐在靖王府门前的石阶上抹眼泪,后打那门里出来个男的给拽走了。王婆这里说时胖婶恰也在听着,胖婶那个大嗓门你也知道,立马到秦家门前嚷嚷起来,教秦家那泼婆娘撵出来骂了一顿,还嘴硬说断没有的事,她家姑娘在齐州住着大宅子做着大买卖呢!”
“听你这么说来这事是真有几分可信了。哎呀……这要是真的,看那贱人怎么打嘴。”中年妇人说着,笑得满嘴龅牙藏也藏不住了。
秦紫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茶棚,又是怎么出城的,亦不知脚下的路通往哪儿去,只是跌跌撞撞地信步走着。
腹脘中阵阵绞痛,喉头抑不住地往上泛着酸苦的味儿,里衣因为汗湿而粘滞在身,脚底每行一步都锥心的刺痛,然这些加在一处也不及她此时心头的痛楚。太痛了,虽然她在努力地忽略,还是痛到她眼前阵阵发晕。或者是落日的余晖,因为她正好是迎着落日的方向行进,那万丈金芒晃得她睁不动眼。
终于,她体力不支跌在道旁。
这是哪儿?秦紫陌打量一下四周,满眼所及都是盛开的桃花,一树树,一丛丛,极尽繁盛,如同西天的红霞。春天,冰雪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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