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小姐》第72章


晚上,他们拥坐在床上一起看电视,有时候聊天可以聊到子夜。缪二发现,车浩那么健谈。他可以不停歇地一直说下去,直到俩人困倦得抬不起眼皮。
车浩眉飞色舞地侃大山的时候,缪二是最好的听众,她眼含着崇敬之情,灿烂地笑着,像沐浴在光芒万丈的阳光之中。
车浩能从她那亮亮的黑水晶般的眸子里看到自己近乎完美的形象,于是就愈发得意洋洋。
第二天缪二醒过来的时候常常已到了正午,她懒洋洋地从车浩的怀中钻出来,轻手轻脚地洗濯,用豆浆粉烧他们的早餐(起床后车浩总喜欢喝一大碗豆浆)。
当豆浆的香气四溢,让人神清气爽的芬芳在小屋内漾漫的时候,车浩会睁开他的眼睛。
缪二飞快地笑着猛地拉开窗帘,让万道阳光射向车浩,车浩在刺目的阳光中会立刻闭上他的眼睛。
于是,缪二开心地大笑,笑声像大戈壁上被漠风吹动的驼铃,那是她最美好的记忆。
车浩的眼睛又睁开了,惬意的面孔在阳光中微笑,他总是热烈地伸出双臂,拥抱万道阳光,然后甜腻腻地喊:“老婆!”
缪二闻声会立刻扑向他的怀抱,有时候她要像母亲哄儿子一样,才能把他哄出被窝,有时候她会被他重新拽回被窝,或如暴风骤雨或温情缠绵地做爱。
然后,他们慵懒地起床、洗濯、喝豆浆、吃面包、糕点之类的东西。让缪二诧异的是,懒散的车浩竟然有洁癖,他会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床铺整理得没有一道皱褶。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缪二盯着他那双白皙而又修长的手,觉得这应该是一双女人的手。
然后,他们手拉着手一起上街买菜或别的什么。他们闲散地走在曲里拐弯的胡同里,成为这条胡同每个午后的固定风景。
这条胡同有一个奇怪的名字——拐拐脚。他们曾经把想象力发挥到极至,为这个名字编造过许多有趣的故事。
他们的清晨是从每个午后开始的。
有时候,车浩带缪二去参加一些聚会或文化沙龙,参与者大多是一些或穷困潦倒或怀才不遇或不得志的文艺人士。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聚在一起便海阔天空地神侃,一个个气势昂扬、恃才傲物的样子,仿佛他们的铁蹄已经把北京城踏平似的。
这些人之间认识或不认识,有一个人牵头便滚雪球一样凑到了一起,不认识的也认识了。
车浩拥着缪二出现的时候,总喜欢向别人宣称:“这是我老婆!”他的语气里充盈着热情和自豪,这常常让缪二感动,于是愈发对他痴迷。
见的次数多了,缪二渐渐发现这些人大多没有固定的职业,但他们在这个新兴的移民城市里很活跃,几乎无孔不入。他们生存的方式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递出来的名片上印着一些高雅的能迷惑人的头衔,比如“自由广告人”、“自由撰稿人”、“制片人”、“艺术总监”、“艺术顾问”、“特约记者”等等。
后来,缪二知道,那个名叫“白条”的像鱿鱼一样贼滑的“制片人”只是给某个电视剧摄制组拉过一小笔赞助费罢了;至于“艺术总监”孔涛,则是因为他的同学办了一家文化公司,慷慨地给他戴了这么一顶华丽的帽子;那个“自由撰稿人”梅杰只是一个文学青年罢了,一年到头靠着嘴甜腿勤发上两三篇稿子,连基本的生活费都要父母每月从河南给他邮寄。
车浩的名片上印着“摄影师”的头衔,他的确是摄影师,而且还是某戏剧学院影视摄影系毕业的。但是毕业五六年来,他除了给两部电视剧打过灯光外,没有拍摄过一部影视剧。
无忧无虑的日子像山间的水一样流过,没有痕迹,无知无觉。转眼已到了“五一”,缪二和车浩拥聚在他们暖融融的小屋里看中央电视台的“联欢晚会”,电视上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包裹着他们。有对方温暖的躯体偎依着自己,他们都忘记了飘泊异域的孤独。
忽然,缪二的眼睛瞪圆了,她看到了蝴蝶小妹!她坐直了身子,目光直直地瞪视着电视屏幕,确定那的确是蝴蝶小妹!
蝴蝶小妹正在唱歌,她的脸上、眼晴里带着灿烂无比的笑容,让缪二想到阳光、春风、草地、鲜花、太妃糖等词汇。跟蝴蝶小妹合唱一首歌的男女是一群已经升起或正冉冉升起的歌星们。尽管蝴蝶小妹的光芒淹没在群星中,但是缪二相信她的确已经离那个星梦不远了。
联唱结束了,蝴蝶小妹甜美的笑靥在银屏上消失。缪二激动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她便意识到自己终日沉湎于温柔乡中,已经有多日没有做任何事情了。意识到这点时,她便有些惴惴不安起来,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混下去吗将来怎么办她暗自思忖。
直到凌晨三点多钟他们才睡觉。但是缪二却失眠了,她的脑海中总是翻腾着车浩以及他周围那些混混们的身影。
车浩睡得很踏实,发出轻轻的鼾声。他睡觉时的神情很宁静,双眉舒展,嘴角偶尔嚅动着,像个衣食无忧的孩子。
尽管缪二在车浩的脸上寻觅不到一点忧虑,但是依旧安慰不了她那已经忧心忡忡的心。
缪二轻轻拿掉车浩环在自己胸前的胳膊,见他依旧沉睡着,便蹑手蹑脚地下床。她打开自己的皮箱,把那本深红色的存折本拿出来细瞧,不由心跳起来,这些日子不但没有任何进账,反而无知无觉地花去了一万多元。
怎么会呢她心跳过后便开始粗略地心算起来,买了一台彩电3千多元;她和车浩一人买了一套春装近3千元;那日房东来要房租,她付了车浩欠下的半年房租共2千5百元;生活费大概已花去1千元左右,而她搬来才一个月。粗略算下来的确是花了这么多钱,缪二又开始心疼起来,然后便意识到她这些日子里从没有意识到的问题:车浩的口袋里几乎没有掏出过钱,但是车浩的确没有钱啊!
缪二忽然为自己的念头羞愧起来,自己人都是他的了,干吗要在乎这些钱呢她急忙把存折收了起来。
重新躺到床上时,车浩动了动,手臂把她搂紧了,他似乎醒了,含含糊糊地说:“灯怎么没关”
缪二伸手关了台灯,小屋陷入黑暗之中,四周一片静寂。但是缪二怎么也睡不着,她轻轻地翻着身。
“怎么不睡”车浩又醒了。
“我睡不着。”缪二说。
“想家了”车浩温柔地拍着她,“我才是你的家啊,躺在家里怎么会睡不着呢”他又把缪二搂紧了。
像有一股暖流流进缪二的血脉,缪二心里暖融融的,她也紧紧地搂住车浩,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喃喃低语:“是的是的,你就是我的家。”自从她的母亲吊死在那棵野沙枣树上,自从那个名叫黄菊花的女人走进她的家后,她就觉的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车浩感觉有湿淋淋的东西滴落在自己胸前,他伸手触了触缪二的脸,发现她落泪了,他一惊,便醒了,诧异地问:“怎么了”
缪二在被子上抹去了脸上的泪迹,吸了吸鼻子说:“浩,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今后我们要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是的,我们要在一起过好日子。”车浩说。他的眼皮沉重,又要睡过去了。
“浩,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混下去。”缪二说。
“怎么了”车浩问,他似乎清醒了。
“我们不能这样坐吃山空,以后怎么办我们应该乘着年轻多干点事,多挣些钱。”缪二说。
“谁不想挣钱满北京城的漂泊者都在这么想。”车浩说。
“挣钱是不容易,可是我们应该好好合计合计,看看我们能干些什么,我想只要我们努力做,我们一定能挣上钱!”缪二充满了信心。
“我也相信。”车浩说,“我们俩都不是傻瓜,只要给我们机会,我们一定可以发起来。”
小屋里片刻沉默,缪二的脑子里有个轮子在飞快地转动着,忽然,她使劲拍了车浩一下,把他的睡意赶跑了:“浩,咱们开一家小摄影部吧这样你也可以学有所用。我还有两万元钱,开个小摄影部总够了吧”她的双目在黑暗中熠熠闪亮,她的胸腔中鼓荡着对未来充满希望的风帆。
“让我每天坐在小摄影部里,为那些土里土气、搔首弄姿的女人们照相”车浩不屑地轻笑起来,然后自命不凡地说,“我学的是影视摄影啊!这是一门动感的艺术;可以充分发挥自己天才的艺术;可以跟金鸡、百花、奥斯卡结缘的艺术!我怎么能为别人照相呢这是对我自己的亵渎,我宁可饿死!”他忘了,缪二意外地与他重逢时,他正在为一位俗艳的骚首弄姿的女人拍照。
缪二沉默了,像一只刚吹胀却又突然泄了气的气球。
作者有话要说:
、47
下午两点钟,昏睡的缪二和车浩都醒了,他们是被车浩的呼机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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