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小姐》第89章


乔老师坐在她身边唠叨:“雪健藏起来了。”
“他出差了,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她每次来了都这么说。但下次来了,乔老师依旧会重复上述的话。
缪二抱起了关雪健那套袖珍音响。
“雪健回来了?”乔老师盯着她手里的音响问。
“他还没回来呢;”缪二连忙解释,“我把这机子借去用一用。”
“雪健怎么老不回来?”老太太又问。
“他要工作,他要听领导的安排,”缪二说,“领导不让回来他就不能回来。”
“要听党的话!”老太太接上了茬。
“对,我们都要听党的话。”缪二重重地点着头,慌忙退了出去,她害怕被乔老师缠住便没完没了了。
缪二的脚步声刚在走廊上响起,“天鹅”便从病房内走出来,她一眼看见她手里抱着的音响,便知道她已经找到那张唱片了。
“关总等急了吧?”缪二问。
“他好像睡着了。”“天鹅”说。
俩人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关雪健的眼睛却倏地睁开了,目光落在了缪二手里的音响上,像火花一样闪了闪。
“现在要听吗?”“天鹅”柔声问道。
关雪健轻轻点了点头,他蜡黄的脸上渐渐泛起一层红晕。
音乐响了起来,这便是斯美塔那的代表作《我的祖国》,这是由六首交响诗组成的,这六首交响诗内容相关又各自独立,都是以捷克著名的山川、河流、城堡和历史人物命名的,《伏尔塔瓦河》便是其中的第二首。
乐曲细致而又优美地描绘了源自波希米亚森林的一股清凉和一股温暖的泉流,它们波动起伏着,潺潺而至,在晨光下汇合成宽阔的伏尔塔瓦河……河水时而汹涌、时而蜿蜒地继续流向下游,流经一处处山谷、村庄、牧场……
乐曲中出现了一个6/8节奏,这便是著名的极富涌动感的“伏尔塔瓦旋律”,欢爽而又安祥,如今它已经是捷克曲调的象征了。
病房里只有音乐声像河水一样涌动,他们都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
“谁在放音乐?”走廊上响起一个严厉的冷冰冰的女声,“不许扰乱医院的安静!”
缪二和“天鹅”慌忙对视了一眼,门便突然推开了,闯进来一位年轻的小护士。
音乐声戛然而止。
“不许放音乐!”小护士严肃地说。
“已经放完了。”“天鹅”的目光与她对峙着。
缪二扭头望向关雪健,见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胸前,双目闭着,脸上有种安详而又惬意的神情。
“关大哥?”缪二轻唤了一声。
关雪健一动不动,似乎依旧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声中。
“雪健!”“天鹅”惊惧地叫道。
关雪健脸上安详而又惬意的神情是静止的,他已经随着音乐声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59(尾声)
下雨了。
“噼哩叭啦”的声音充斥了缪二的双耳。院里的灯光透进她的小屋,缪二在黑暗中睁着双眼。
缪二翻了个身,忽然哀叹了一声,声音像这雨夜里在地面上炸裂的水泡声。
这么大的雨,老爸的棉花要遭殃了!她想。接着又想,新疆哪会有这么大的雨小屋里一片静寂。外面的雨声却似乎更急更密了。
缪二倏地坐了起来,目光在黑暗中大睁着,像受了惊一样。
她使劲甩了甩头,脑中一片空白,她隐隐地觉得要出什么事了,却又不知道会是什么事。她又慢慢地躺了下去。
缪二慢慢地合上了眼,脑中却晃出一大片棉田,棉杆是绿葱葱的还没有开出白色的花朵,瘦瘦高高的父亲走在棉田里,他不知为何晃呀晃的,像醉酒似的……
爸爸,你怎么了爸爸,爸爸……缪二心中不停地呼唤着,忽然又坐了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惊悸地大睁着,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情景。
缪二脑袋深处一阵疼痛,她觉得自己想干什么却又不知道要干什么。
爸爸……一道闪电似的亮光从缪二脑海中迅速闪过,脑袋深处那种疼痛更加清晰更加剧烈了,她隐隐地预感到某种不祥的气息正渺渺而来。
爸爸!那种越来越清晰的疼痛几乎使她窒息,她倏地跳下床。
缪二猛地拉开了房门,像一股飙风冲了出去。
“轰”的一声,外面响起让人心惊肉跳的雷鸣。
漫天漫地的雨点砸得缪二几乎睁不开眼睛,她缩在墙下努力东张西望,看见巷口小卖部前朦胧的灯光,于是趟着没过脚面的脏水狂奔过去。
浑身湿透了的缪二哆嗦着抓起了小卖部的公用电话,摁下一串熟悉的号码后,她几乎立刻听到一个女人虚弱无力的声音,“哪位”
是那个名叫“黄菊花”的女人,是她刻骨铭心地仇恨着的女人,但这个女人早已成了她深爱着的父亲的妻子了。
“让我爸接电话!”她恨恨地说,她紧咬着牙齿极力遏制着自己的颤抖,她从不在这个女人面前表现出一丁点脆弱,尽管这个女人此时并不能看见她。
“缪二……”黄菊花忽然失声而泣,“你让我好找……”
缪二剧烈地哆嗦起来,四肢冰凉而又麻木,她此时已经真实地感受到那渺渺而来的不祥气息,她紧咬着嘴唇沉默着,等待着,等待着……
“缪二,你快回来吧……”黄菊花继续抽噎着,“……你爸不行了……”
缪二猛地打了个踉跄,手中的话筒坠落下去,砸在小卖部的玻璃柜台上发出震耳的声响,一阵天旋地转使她几乎昏厥过去。
好一会儿,缪二颤抖的手又抓起了电话,她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胡说八道!”
“你爸今天跌倒在棉田里了……现在医院躺着……他什么也不知道了……是脑溢血……”黄菊花六神无主地哭述着。
爸爸!话筒再次从缪二的手里坠落下去……
在八王坟,缪二从608路公交车上下来,她拉着沉重的皮箱走向特1路车站,她只要倒这一次车就可以到北京西站了,奔驰的列车会把她送回遥远的西域故土。
从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这样决定的时候,缪二胸中就鼓满了勇气。是的,流浪需要勇气,而回家更需要勇气。
特1路车站围了许多的人,公交车却久等不来。
她走到一个报摊前,买了一份当日的《北京晚报》,她烦乱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眼前的书,蓦地有几个粉红色的字跳进她的眼里,那是一本书的书名──《为爱情而憔悴》。
她想到了她那部被尘封了的长篇小说《爱情使人憔悴》,两者有着相似的名字,但是命运却迥然不同。
她拿起了那本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小说,见靓丽醒目的封面上写着:台湾著名女作家×××最新力作!
她好奇地翻开书;几行熟悉的字闯进了她的视线;她吓了一跳,继续往下看……然后又翻看中间与结尾,渐渐地,她的手里溢出了细密的汗。
“你买不买不买就不要看了。”摆书摊的女人不耐烦地对她说。
缪二受惊般抬起眼望着她不友好的面孔,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这明明是我写的小说!这是我写的小说……
为什么会署着那个人人皆知的台湾女作家的名字呢?这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要不要?”女摊主伸手去拿她紧紧捏在手里的书。
“我要!我要!”她慌忙说,然后看了一下书价付了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缪二的脑中乱糟糟的。
“车来了!”有人喊。
人们涌动起来,人人都在瞬间变得兴奋而又充满激情。
缪二机械地随众人挤上了特1路。
公交车上的人与人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闷热的凝滞的空气使人窒息,所有的人都不安份地扭动着,想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空间。缪二被挤到了车尾巴的一个角落里,好在她的面前有半扇窗,她极力向那半扇窗口探着脸,寻觅着那一小方流动的空气。
公交车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每到一个车站停下后就是一阵体力操练,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缪二脑中始终懵懵懂懂地想着手里这本离奇的书。
车又停下了,人体一阵涌动。蓦地;缪二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件黑白黄色交织的方格衬衫;斜靠在车站圆型立柱旁,他的肩上背着一个深棕色旅行包,手里拿着一张《北京市交通图》。他斜靠在圆型立柱旁的熟悉的姿式吸引了她的目光,他正埋头看地图,他习惯性地呶着嘴,眉头紧蹙,一副寂然凝虑的神情。她的心不由一荡,浑身的血液倏地上升,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孔在涨热。
那个人从地图上抬起了脸,她看见了一张倦怠的儒雅中交融着阳刚之气的面孔。是他!兔子!那个曾经让她刻骨铭心地深爱着的男人!
他来了!他怎么来了
“咣”的一声,车门重重地合上了,公交车又不紧不慢地向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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