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景旧书》第97章


她顿时愣住。
身边顾振华看见荆泠,快走了几步,想要向荆泠求救。离念觉察到,勉力将手中的刀架到了顾振华脖子上。
顾振华不动了,离念满意地转头,继续眯着眼去看那个白衣出尘的人。她的大脑其实因为累到差点虚脱的关系,已经无法思考了,她眼前的景物都是虚虚晃晃的。
那些虚虚晃晃的人影是不重要的,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白衣的男子。
她看见那男子向自己伸出手,说道:“阿离,过来。”
她似乎不该走向他?可是,她为什么不该走向他?她想要走过去。
所有人都为她让开一条路,她一步一步走向白衣男子。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眉头微微蹙着。
不要皱眉好不好?她想说话,但嗓子已经干哑到说不出一个字。
时间走过一个洪荒一般漫长,她终于走到了他面前,他的脸色真的很不好。她抬起双手想要抚上他的脸,最终支撑不住,眼前一片黑暗,软倒下去。
记忆的最后,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
所有人都看着浑身是血的离念从山洞中慢慢走出来,那个瘦弱的姑娘将刀架在顾振华脖子上,成功地制住荆泠一方的动作。
她走得很慢,穿越过顾党的人马,直直走向正向她走去的牧澜辞。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韩子期淡淡地别过头不再看——她浑身都是血,可怜兮兮的,让韩子期的心颤巍巍地疼。
任之行若有所思看着离念,他想起自己不久前说过她的那句话:“你以为我是在夸你?我只不过看不惯你现在这般模样,怎么,想要试试弱不禁风的风格?”
她现在看起来很弱不禁风,但她怎么可能真的弱不禁风?任之行想,她大约是他见过的,对自己最狠的女子。
离念快要靠近牧澜辞的时候,手上的刀突然掉在地上,握着绑顾振华的布条的手也松了开来,顾振华见状立刻退到荆泠身边。
她想要将手贴上牧澜辞的脸,但还没有将手举高,就直直的倒在了牧澜辞怀里,嘴角有一丝清淡的笑意,软软的好像被抽干所有的力气与精神。
韩子期见状一瞬间惶恐,她本就已经体弱如八旬老人,会不会就此再也睁不开眼?
牧澜辞抱住离念,轻轻搂在怀里。他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姑娘燃起那么浓厚的爱意,就好像那些感情本就已经刻在骨子里,印在血脉里,就等着有一天开闸流出。她就是那个开闸的契机。
现在她躺在他怀里,浑身是血,也浑身是伤。他的怒气无法遏制。
牧澜辞淡淡抬眸,看向前方那些人,脸色阴沉而嗜血,他吐出一个字:“杀。” 
昭影阁门人得令,立刻上前与顾党战在一块儿,瞬间打杀声、吼叫声、兵器交接声不绝于耳,天地间只余下一片血红和冷白。血与铁的世界。
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憔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凌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秦晚容又一次将手一甩,五指间的磐雪丝绷紧,面前好几个男子脖子上瞬间渗出点点血珠。她眼风瞟到不远处,那个白衣男子抱起怀中染血的姑娘,慢慢离开这里,仿若这里的一片兵戈声都与他们无关。白色的衣角与黑色发丝一起飘扬,本该出尘的模样,却莫名几分萧瑟妖异,如同传说中的邪神。
耳边传来熟悉的戏谑,隐隐带着不满:“这个时候还在出神,你未免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
秦晚容回神,瞥一眼任之行:“你也专心一些吧。”
这一仗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荆泠麻木地杀戮着,身后顾振华急得大吼,可他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了。
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想起那处大而温暖的宅子,想起小的时候,父亲握着自己的手,慢慢在宣纸上写道:“一生未悟诚明了,百行须知孝悌先。”
他抬头,有风吹过,凌乱了他的发丝。今日阳光强盛,照得人眼花,他仿佛看见云朵的后面,他的家人在冲着他微笑,看起来很美好。
他慢慢闭上了眼,耳边的嘈杂渐渐远离了他。
ˇ怎堪留白此生,以阑珊写终局1ˇ 最新更新:20140222 16:47:07
离念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是三日后,三月十八日的傍晚。她睁开眼恢复神志的第一个想法是,她居然还能醒过来,果然是肯定要活足半年的节奏……
第二个想法,好渴好饿,第三个想法,自己好臭 
整整三日,她没有吃过东西,会饿是正常的,而她迷迷糊糊记得自己是浑身是血地从洞里头出来的,虽然现下衣服被换过了,脸上手上也被擦干净,但是大约到现在还没有洗过澡吧……
她所在的房间质朴简洁,雕木小窗边一个木制的小花瓶,里头插着几支不知名的花儿,深褐色的桌子上摆着一只小壶和几块似乎还冒着热气的糕点。那么刚刚这个房间里应该是有人的。
离念的腿脚还有些发软,每走一步就扯着身上的伤口隐隐约约地疼,她赤着脚走到小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半热的清茶,咕噜咕噜喝个干净以后,抓起那几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味道什么样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口感不错,软软糯糯的。
正吃着,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离念下意识转头,手中吃剩的半块糕点啪地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脑子开始迟钝地回想起自己昏过去以前的事情,是了,当时在洞口外,似乎确实看到了他,她当时好像以为是幻觉……哦……
牧澜辞见离念坐在桌边,神情呆呆地看着自己,心莫名柔软。眼风扫到地上离念赤、裸的白皙脚丫,不禁蹙眉:“地上这么冷,你怎么连鞋都不穿?回床上去。”
说着他走近她,将手上一碗热腾腾的粥随手放到桌上,一把抱起轻飘飘的她,轻柔放在床上,然后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离念从愣神状态恢复过来,瞥到桌上那碗清甜香气飘了四里的粥,很自然地分泌口水。
牧澜辞将粥拿过来,右手拿着调羹慢慢搅着那粥,轻缓地道:“大夫说你今日这个时候大约便会醒过来,我就去端了一碗粥,加了红枣桂圆和枸杞子,可以补血。”
离念“哦”一声,下意识张开嘴吞下牧澜辞喂来的粥。然后渐渐意识过来,大夫,诊脉……她蓦地睁大眼睛:“你……那个……我的脉象……你……”知道了?
牧澜辞眯眼看着她:“现下先把粥喝了,等有力气了,你最好向我解释一下你的脉象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隐现颓败之色,如八旬老者”?什么叫做“这么诡异的脉象老夫前所未见”?”
离念脑子里突然轰得一声炸开,本来稍微稍有些起色的小脸突然间又变得苍白一片,她顿住,就好没有意识的石雕。而牧澜辞则定定看着她,唇角抿紧,冰蓝眸子隐含怒意。
离念回过神来,好在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的脉象不对劲,其他还不知道。她冷笑了一声:“牧阁主这是怎么了?离念与你何干?为何要向你解释那么多?”
世上最残忍的,恐怕就是曾经得到过后……再失去。那些美好的感情,如果不曾拥有过,就不会有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痛。那种血肉一点一点被割开的感觉,那种整个人不停往下坠落的感觉,她要怎么舍得让他再尝一次……
牧澜辞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与、我、何、干?”
“我喜欢你,我要你和我在一起!”他狠狠道,“你将我的心偷了去,难道不应该负责?”
离念继续冷笑:“你喜欢我与我何干?我……又不喜欢你!”
牧澜辞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生气到要将她杀了一般,他握在瓷碗边沿的手指拧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周身的气流都凝滞下来。
他那么愤怒……离念别过脸,曲起双腿,用手环抱住,觉得浑身一阵一阵发冷,整个人似乎被丢在深深的井里头,井壁那么光滑,完全没办法出去。
牧澜辞到底忍下怒气,声音虽然还是冰冷,但到底带了妥协的无奈:“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把你的身体状况告诉我好不好?”说着说着,连话语中的冷意也不见,只剩低沉的柔软,“乖一点,先把粥喝了。”
若她身子不好,他会陪在她身边,找遍天下最好的药材,一点一点将她的身子调养好。
离念垂着眸,什么话也没有说,任由他慢慢喂自己,一口一口,将他碗里的粥喝完。
喝完粥以后,牧澜辞端起空着的瓷碗,清浅叹息一声:“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过会儿来看你。”
离念没有理他,脑子乱糟糟的,谁可以告诉她,她现在应该怎么办?事情没有按照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她应该怎么办?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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