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第42章

“你才来多久啊，当然没走过。”临瑗笑道：“这条路是回我的含冰殿最近的路，是一条捷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瑶月恍然地点头，但周围冷清的景象让她下意识感觉不好。她呢喃道：“这里是哪里？怎么会这么冷清的？”
“喔——”临瑗这才想起这条捷径的不足之处，她道：“这条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要路过北静宫。”
“北静宫？”瑶月思索着崔蕊珠给她上课时提点到的重要的宫殿。不禁有些惊讶：“那不是——冷宫？！”
临瑗点了点头。瑶月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不好的感觉了，任谁接触这座宫殿都不会有什么好的感觉。
冷宫是每个皇宫中所有妃嫔女御的噩梦。与东内富丽堂皇的宫殿，养尊处优的生活相比，冷宫代表的阴森和凄凉足以让所有女人毛骨悚然。
所有进了冷宫的女人都不会再有机会重见天日再睹龙颜，她们会在皇宫中最最阴暗破落的角落里挣扎着、埋怨着，直至死亡都无人问津。
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甚至比掖庭的奴婢都不如。
忍住胸腔中浮上来的恶寒，瑶月随口道：“这里面被关着的人很多吗？”
临瑗想了想道：“也不是很多，就是父皇的一些犯错了的妃子吧——如果还活着的话。还有就是皇兄几年前在那场厌胜之祸里惩处的妃子了。应该几十个这样的。”
几十个……几十个貌比花轿的女子被关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瑶月下意识侧过身不再去看愈来愈近的冷宫。
临瑗看她这么紧张的样子，打哈哈道：“其实也没有这么可怕，走多了，我就当这个冷宫不存在。”
“可那里面关着那么多人……”瑶月叹了一口气。
“你要知道，皇兄的后宫有很多宫殿是没有人住的。”临瑗道。
瑶月闻言，不由恍惚。她想起顾朝曦曾经跟她说过的话：“这个世间到处充满着不公平。就像田间的百姓，他们终日劳累却还是有可能不能糊口；可那些深宅大院里的贵族们呢？丢金掷玉都毫不心疼……”
——这句话是因为她小时候刚到京城不适宜饮食，嫌弃菜色而不吃饭时，顾朝曦教训她说的。
其实吧。瑶月觉得还是书上说得应景些：
“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三千宠爱在一身（1）
载着两人的凤辇先是到达了临瑗的含冰殿，临瑗下来时对随行的宫人道：“你们把慕容美人送到仪清宫再回来——小心着点走！”
宫人们诺诺称是。
随后临瑗对瑶月道：“喔，对了。听说这两天前线的战报该到了，最迟夕时也到了。到时候拿到战报就去仪清宫找你。”
经过这么几个月的相处瑶月已经对燕临瑄兄妹俩动不动的“听说”麻木了，和普通人捕风捉影的流言不同，他们所听一定是有依据的，瑶月也乐得听临瑗的“听说”。可前线打了这么久的仗关于顾朝曦的消息却仅仅是到没到达前线，这对于心心念念惦记着顾朝曦的她们来说远远不够，故而只要听到和战场有关的消息她们也都喜欢聚在一起聊聊、猜猜。
瑶月喜道：“那晚膳就和我一起吃吧。”
临瑗点了点头，看着载着瑶月的步辇离开方才转身回宫。
由于仪清宫距离兴庆宫比含冰殿要近些，等瑶月到仪清宫时祝双、墨琴、小莹几人已经在宫外等着她了。
瑶月下了步辇让小莹给送自己回来的宫人些辛苦钱，便疾步走回了寝阁。
“呼……”瑶月觉得分外的热不禁扯了扯衣襟。
祝双等人忙帮她脱了外衣又唤人端上清凉的水给她洗脸漱口。
一靠在软榻上瑶月就不想动了，墨琴和小莹摇着扇子给她扇风解热看着她汗湿透衣的样子都觉得有些奇怪。
墨琴心想：平时没有觉得小姐那么怕热的啊。
小莹心道：现在虽然已经到了热的时候了，但今年的京城不热啊，今天也不是很热啊。
瑶月翻身趴上来。祝双捧着解暑的冰镇酸梅汤上前道：“小主，喝点酸梅汤解解暑吧。”
瑶月喝了一口，顿时皱眉：“糖放多了，再放点酸梅去。”
这汤端上来前我刚喝过的，不甜啊。而且以前怎么没觉得小主口味偏酸呢？祝双虽然在心中疑惑却还是下去重新料理去了。
感觉舒服多了之后，瑶月闭着眼睛问道：“今天本宫走后兴庆宫那边怎么样了？”
墨琴和小莹一想到今天宇文贵妃那张被气得青白的脸就觉得好笑，不禁掩住唇，低低笑起来。
瑶月半睁了双眸，喃喃：“乐什么呢，说话。”
墨琴这才道：“小主您和长公主一起走了之后，我就到前面去知会祝姑姑和小莹了。宇文贵妃堵在那的意思好像是要等人齐都下车先跟她见了礼才能进去，而且以后似乎要立下一个规矩说是：所有的妃嫔都要等她到了之后才能去进兴庆宫。”
瑶月无语：真是亏你想得出来啊，宇文贵妃。况且，长公主不是妃嫔吧，你是不是也想把她震慑住？
瑶月刚想到临瑗小莹就笑道：“奴婢们还没说您已经和长公主走了的时候，兴庆宫的秀珠姑姑和长公主的柳儿姐姐就出来了。秀珠姑姑先是传达太后的口谕，说宇文贵妃当众无理取闹，扰乱内宫秩序……还有什么恃高位而欺人。让她闭门思过，半个月不准出云华宫的宫门，还要扣一个月俸禄。”说完，她又“切切地笑了两声，语气暧昧地道：“小主，这样一来宇文贵妃就有半个月不能承欢侍寝了。”　
又来了。瑶月无声在心中叹息，她实在搞不懂宫中人一门心思争着为燕临瑄的侍寝做什么？明明燕临瑄也不是每次都和她在仪清宫做那件事的，有时偶尔只是聊天罢了。
“噢噢，小姐，这还不算把宇文贵妃气着了呢。”墨琴激动附加内容：“被罚了就算了，就在我们和长公主派去告诉秀珠姑姑‘您和长公主一起走’这个消息的时候——宇文贵妃那张脸才精彩呢！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的又气又失落的那个表情真是……啧啧啧。”墨琴捧着扇子一面回想着一面发出跟面对着红烧肉的赞叹声。
瑶月斜觑了她一眼，道：“至于高兴成这样嘛？”
墨琴刚想说“当然至于”但余光瞥到重新调好了酸梅汤上来的祝双一脸不赞成，便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呐呐拿起扇子一下一下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祝双把酸梅汤再度捧到瑶月面前，瑶月半侧着身，端过来小噙了一口。觉得味道合适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撑起半边身子，靠着软榻喝了起来。
看着喝酸梅汤的瑶月，祝双纳闷了：这酸梅汤我放了好多酸梅汁，自己尝了一口都酸的苦脸，小主的口味什么时候那么偏的？以前吃醋鱼的时候怎么没见小主说来着。
“小主，这汤怎么样？”看瑶月豪爽得一口气喝完，心怀疑窦的祝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瑶月赞叹地说：“很好喝啊，一会儿再渴了你就再这么给我上一碗。”
祝双默默点头、默默收了碗，再默默看着舒爽了的瑶月，凝眉思索。
此时，扇着扇子的小莹却道：“喔，小主。再过些日子就是圣上的生辰了，尚服局和内府监送来一批饰品您要不要挑选挑选。”
“呃”瑶月卡在燕临瑄生辰和送来新饰品中间不得动弹，她没想出来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之处让小莹可以把它们连在了一起说。可是她还是很给面子地说：“那就拿上来瞧瞧吧。”
于是小莹让人把那些饰物拿了上来。
祝双先拿了一排金银臂钏过来让瑶月看看。瑶月一看到这么金晃晃的颜色就想起外面灿烂的太阳；又看了一眼雪花般的银白，不知怎么地竟想起今天在路上路过的那座埋葬后宫女子一生的清冷的北静宫，心中不由得涌上了些寒意。
瑶月闭上了眼，嫌恶地摆了摆手。
祝双虽然还是觉得奇怪却也没有说什么，退到一旁又端起一套十二枚的各色宝石金钿送到瑶月面前。
瑶月看着这些颜色各异的宝石依然觉得不舒服，她再度摆了摆手。
祝双还想换着别的上来的时候，瑶月终于说：“算了，本宫今天精神不济就不看了。改天再说吧。”
几人见她今日的确懒散，脸色也不是很好便不再去烦她。
小莹和墨琴换了几个宫女过去轮着给她摇扇，也退了出去。
迷迷糊糊地睡去，做梦都做得乱七八糟，什么溺水逃亡棺材都出来了，最后还闪过个凤凰从燃着大火的屋子里飞出来冲自己俯冲而来的画面……
瑶月一下子就被吓醒了，挺尸一般直直坐了起来。
正准备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