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第79章


“是,也不是。”顾朝曦点头,随后又摇头。接着道,“姑娘所言只是其中之一,更深层的原因……顾某不便说。只是姑娘,现在这个时候是最需要耐得住性子的时候。倘若顾某现在把姑娘送进宫就是跟风,以姑娘之资恐怕熬上两年也就得个御妻的封号……”
“我们家小姐怎么了!我们家小姐是蜀中第一美人儿!怎么到你嘴里就这般轻贱呢?!”难得如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和墨书针尖对麦芒一边还有闲工夫顺风耳听他们的对话。
墨书一把把她拉离顾朝曦身边,喝道:“怎么跟主子说话!半点教养都没有!”
如缕天天被他用这句话讽着早就窝火了,此刻索性岩浆喷发般回击道:“就你们家丫鬟有教养!就你家墨琴有教养!做出那种为一己私利下毒谋害皇子的事情——”
“如缕!”
沈容急急喝止了她的话,慌忙上前把如缕拉到身边,却不知下面该怎么收场才好。
墨书一双眸子闪烁不定,他皱了皱眉看向顾朝曦,问道:“表少爷,她说墨琴是怎么了?”
顾朝曦面沉如水,抬眼看了看满脸惊疑的墨书,轻叹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遂道:“长皇子薨逝,圣上下令封宫彻查,却从墨琴房中搜出带毒物。墨琴被关押掖庭,不久,自尽狱中。”
“不可能!”墨书摇头,口中却坚决道:“墨琴虽然没有念过什么书,但她从小就是识大体、行大义的人——不然她不会为了救妹妹把自己卖进安国公府,她、她连杀鸡都害怕她怎么会下毒害死长皇子?!更何况那是小姐的孩子啊!她一定是连疼都来不及怎么会害他?!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做的!”
顾朝曦却没有给他任何善意的谎言,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小陪着自己长大的侍从溃散的模样。
“这不重要,墨书……”顾朝曦深深叹息,却不得不说,“对于你最重要的是——墨琴她死了。”
墨书身形仿佛就此被定格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面上一时间不停变换着不同的神色。最后,他的嗓子里蓦地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双手抱着头,转身就跑。
他一声长啸的余韵留在风中久久不散,听得沈容主仆俩胆战心惊,顾朝曦伸手动了动面前的茶盏,发现里面的茶水早已凉透、不冒热气。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这是绣在那双离别时相赠的鞋子上的诗句,这也许是那个不识几个字的小丫鬟所能找到的最能表达自己心中浓烈爱恋的话了……
郎有情、妾有意,奈何、奈何……奈何五载归来,郎君早备好千斗粮、红绸缎,却只看到物是人非事事休?又怎么不让人未语泪先流?
如缕瑟缩在自家小姐身后,羞愧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她虽不笨却不通情事,日前和墨书争吵时,只是知道墨书言辞间极赞赏那个叫“墨琴”的和他一起长大的丫鬟,却不知墨书和墨琴的关系竟然是如此的“亲密”。
如今……她偷偷瞅了顾朝曦一眼,暗暗怪那谪仙般的男子怎么好一直瞒着墨书,现在反倒要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顾朝曦似有读心术一般,淡淡道出她心中的腹诽:“如缕,你是不是觉得顾某不该瞒着墨书墨琴的事?”
如缕也是不知死,就连自家小姐的眼神警告都不顾了,颔首道:“事实如此,自当实话实说。”何必瞒?捎带着我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一般。
顾朝曦斜觑她一眼,“如缕姑娘倒是直爽,继而直爽,就要有为直爽付出代价的准备。”
“什么意思?”
“墨琴逝世已经一年有余,顾某为了瞒着墨书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如今就功败垂成在如缕姑娘小小的一句话——”
“顾大人……”沈容起身,一撩衣裙下摆竟朝顾朝曦跪下,满脸歉疚道:“奴家管教不严,致使如缕说出这样的话,造成如此局面,还请顾大人恕罪!”
如缕看自家金枝玉叶的小姐竟然为了这么件小事儿向顾朝曦行这么大礼,赶忙要扶沈容起来,“小姐,你干什么行这么大礼?你有没有做错什么!”
沈容拂开她的手,固执地跪着,只是向顾朝曦道:“望大人恕罪……”
如缕见劝沈容不成,直起身对顾朝曦横眉:“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不要对我家小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你不就是偏着你那个在宫里都快失了宠的妹妹——”
“如缕!”沈容吓坏了,一把把如缕扯下来,用手掩住她总是吐出惊世骇俗语句的嘴,“顾大人……”
“嗯,”顾朝曦居然笑了,他抬手把手中冷掉的茶往外一泼,形状好看的眸掠过跪在地上的主仆,微微失了血色的姣好的唇荡开无声的涟漪。
他说:“我对你家小姐横挑鼻子竖挑眼?”
他说:“瑶儿失宠?”
他说:“你护着你家小姐,墨琴就不护着瑶儿?”
“如缕姑娘,”顾朝曦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轻叹,“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样子。若是你觉得在顾某府中、按顾某说的去做是你家小姐明珠暗投了,那么——起身,直走,不送!”
顾朝曦说罢转身就走,却碰上进府传旨的夏知。
夏知对顾朝曦道:“顾翰林,贵妃娘娘突发高烧,圣上特地降旨让顾翰林进宫伴娘娘芳驾。顾翰林请随咱家进宫吧。”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翡翠衾寒谁与共(3)
燕临瑄下了宣顾朝曦进宫的旨意之后,几乎是立即就后悔了。他越想越觉得火大,焦躁的思绪一直不停在脑中激荡,郁结的火气似乎要从胸口喷出。
面前的舞姬仍在起舞,衣带翻飞、婆娑飘渺,煞是好看。其中领舞的那个着了一身红衣,袅袅娜娜地学着飞天的姿态。
就像当年瑶月跳的那样……
左右都是色若春晓的女子,一边一个争着给自己倒酒,燕临瑄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却什么话都不说。
季宝林给自己表妹使了个眼色,杨宝林便偎在燕临瑄怀中,一手搂着燕临瑄颈脖,一边把唇靠在他耳际,轻轻呵气:“圣上,夜深了……”
燕临瑄顿了顿手中举酒的动作,随着她的话喃喃:“夜深了……”
杨宝林轻轻抚上燕临瑄的脸颊,细声细气地道:“圣上在想些什么呢?”
燕临瑄开口,却是疑问:“你们有没有看过灞桥的杨柳、东郊的桃花?”
杨宝林蹙了蹙眉,不明他怎么突然提起景致来了。
“还有天香园的牡丹、明月桥的红芍……”燕临瑄的目光痴了一般追逐着眼前身姿轻盈的红蝶,“京城的景致、四季的芬芳,却都比不上十里莲塘里一支拟风来得清娆……”
拟风?季宝林和杨宝林眼中俱是惊诧,她们自小修习才艺,甚至同康国的舞姬一同练过近七年的舞蹈。万年县隶属京兆府,她们也常常往京城来游玩。她们很久以前就听说,在京城中最富盛名的勾栏里,有一个舞姬的一支舞被赞为当世第一。
那个舞姬叫什么她们早已印象模糊,只是那一支舞,她们都记得很清楚。
——舞中绝代,当属拟风!
拟风拟风,拟扶柳之风;
拟风拟风,拟吹花之风;
拟风拟风,拟林下之风;
拟风拟风,拟动水之风。
拟风,拟的是春风吹拂花草经受的柔弱,或是那七月荷花下微微荡开的涟漪。它不似剑舞的强盛,也不比胡旋舞的激烈,它遗留着前朝的靡靡之感,却还带着一丝自天上而来的仙气。
二女忖着:深居宫中的天子怎么会知道这支流传与秦楼楚馆的艳舞?
她们想着,燕临瑄再度开口:“拟风……我是做错了吗?你本该是山林之风,自在洒脱,是我偏偏要将你据到身边。呵,就像古人邀明月入怀一般么……”
圣上这是说的什么呢?二女看着燕临瑄挣开她们,自顾自喃喃着起身、向外走,不知所措起来。
眼见燕临瑄就要踏出殿门了,杨宝林看着表姐道:“姐姐,这是……我们是不是?”追上去?
季宝林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迷茫了一会儿,蓦地一咬牙:“当然追上去——你没看圣上醉了吗?这大好的夜晚要是让圣上出去了,给那些个居心不轨的小蹄子们占了便宜去,我们姐妹俩缠了圣上一晚上不久给他人做了嫁衣裳了嘛!”这种亏我们什么时候吃过!
于是,她们也不管自己才是最居心叵测的那个,就这么追了出去。可是还没出门,总管黄冬一横拂尘就拦住了她们。
黄冬道:“两位小主,圣上今夜移驾永安宫。这天色不早了,您们还是早回宫歇息吧。”
永安宫?二女一齐瞪着黄冬道:“圣上这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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