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第126章


大燕帝王如遇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愣了一瞬之后他又加快了离去的步伐,之后,再度顿住。
“臣妾参见圣上。”八月明媚的天光里微醺的风吹过她的没有拢起的发,穿过她振振的衣袂,包裹着她淡淡语音,落在对面盛怒之下的天子耳中。她的话,如同一盆隆冬腊月的雪水,一下子便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爱妃……”燕临瑄嗫嚅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心中越发地虚,手心似乎都沁出汗珠来。
瑶月离他三尺远却如同与他隔了天涯海角一般,那盈盈眉目平静无澜,像画壁上的女仙,那般绝美,又那般的遥遥不可及。
“阿瑶……”他带了急切唤她,而下一瞬,她避开他的追随向临瑗的寝阁而去。燕临瑄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几分焦急。瑶月侧头看他,轻轻一笑,伸手捋下他的手,道:“圣上身负家国天下的重担,臣妾不敢打搅圣上,圣上请回,臣妾去探望一下长公主……”
“朕……今日不回去!”燕临瑄索性揽臂将他抱住,紧紧箍在怀中,深深嗅着多日未曾嗅到的她身上的馨香,当今天子执拗地道,“朕好几日未曾与你一起,阿瑶——朕很想念你。”
瑶月让他这么抱了一会儿,随后还是挣脱了,往那台阶上走了两步,她低垂着眉目,“圣上还是不要想念得好。”
他疑惑:“为何?”
转身前轻飘飘抛下一句,“免得心中思念太甚了,以至于哪天圣上要在臣妾和家国天下之间取舍时不好抉择。”
探望过长公主之后,瑶月命人摆驾回宫,上凤辇时唤来祝双吩咐:“派人去掖庭宫尚食局,去告诉崔元帅本宫有事找他。”
回到永安宫,瑶月又让人汇报汇报那西郊墓穴修建的情况,负责此项的小黄门道:“禀娘娘,京畿周围今年收成不好,百姓们都惦念着自己地里的庄稼……这进程也就慢下来了。”
瑶月皱了皱眉,往自己那雕金镂银的首饰盒子看了看,想了想道,“小莹,你让人把慕容珑月宫中留着的那些个首饰都拿过来。”
小莹疑惑道:“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她的那些东西又不精致也不值钱的。”
“谁说不值钱,都是内府打造的,承嗣出生和封王的时候圣上不是还做面子一般赏了她不少吗?反正她灰飞烟灭了,留着也是便宜了守汀惠殿的那些个宫女,不如本宫把它们都用上。”
小莹虽然不知她要来做什么,但也听她的话下令去了。瑶月回过头对那小黄门道:“征徭役他们不得不从,但心中未免积怨,你回去告诉他们,做得好本宫重重有赏,这一个月做好了能比他们干一年的农活都挣得多!”
小黄门眸光一转,喜道:“那自是再好不过,娘娘等着,我这就回去督促他们,定会在期限内完成的。”
那小黄门领命而去后,崔雪麟也到了,他对着华丽的宫室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座上女子身上。行礼道:“臣崔雪麟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瑶月点了点头,让他起身。
崔雪麟道:“不知娘娘今日宣臣前来有何事吩咐?”
瑶月沉吟了一会儿,“崔元帅请过来些。”崔雪麟不知她的意图便往前走了几步,瑶月又对四周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本宫的口谕不准进来。”
宫女福身退下,崔雪麟皱着眉看了看,“娘娘何意?”
瑶月起身走到他面前,右手往袖中一捏,提溜着一根红线扯出一个东西展现在他眼前。他慌忙伸手去抓,什么都不顾了一般扯到手中。
那是顾朝曦身上的玉玦,与他身上的是一对儿。
颤抖着双手,他讲两个玉玦合在一起,玉器发出玲珑之声,听着那声音,他的眼眶都渐渐红起来。
瑶月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崔元帅对表哥确是情深意重。”
崔雪麟缓缓摇头,哽咽着道:“我欠他诸多,都来不及还。他这么走了,竟然连个声响儿都没有,我……”
瑶月看着他悲痛难以自持的模样,低声问道:“崔元帅可知道表哥是怎么死的?”
崔雪麟一抹眼角,说道:“听闻为一宫妃灭口。”
瑶月道:“表哥是因我而死。”
崔雪麟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出云所为都是一个兄长对自己妹妹的爱护,若我是出云也会为了娘娘不惜性命。”
“不!”瑶月忽的截断了他的话,“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
瑶月望着他,水眸悠悠,“表哥的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本宫不信他会不明不白地死在区区一个慕容珑月手上!”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九重烟阙烟尘生(2)
宏正三年八月十五,定南大军班师回朝,定南大军统帅崔雪麟在群臣面前交还大军虎符。帝王命人宣旨:特封崔雪麟为镇国公,形同辅国大将军,赐黄金万两,豪宅一座,良田千顷。
至此,天下大统;至此,世上在没有一个挥斥方遒的兵马大元帅,有的,是朝堂上的镇国公。
而御座上的帝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功成名就的将领,却没有看到他脸上有一丝丝的雀跃,有的,只是隐隐的悲戚。
早朝之后,所有人都来不及送给这个炙手可热的新贵一声祝福,统统看着他骑着一匹白马如离弦的箭般冲出了皇宫。
后来有好事者打听才知道,今日,乃是顾相下葬之日,地点,在京城西郊。
那一日午时之前有惊雷突降响彻京城,臣民震荡,皇帝派天官占卜,大祭司言:今日乃是天雷降临乃是仙人遭劫,不然就是精灵飞升之兆。
再后来顾相下葬的具体情形,说那日天雷劈在顾相的坟上,将那刚刚葬好的墓穴劈开一个大口,镇国公与贵妃娘娘去看却在那墓穴周围三丈之处被弹开倒地。随后,墓穴中缓缓升起一阵烟雾,待烟雾散去之后,那墓穴中便空空如也。
听到这里便有人问:“那现在西郊墓穴中埋的到底是什么?”
闲话的人道:“听闻——是一对玉珏。”
镇国公凯旋,长公主自然就回来了,燕临瑄再瞒也瞒不住,因为太后已经闻讯派人到了东内。目的之一是探望慰问,之二是——为长公主议婚。
理由太多,无外乎是长公主的年纪即使不在贵女中比较,在平民女子中还未嫁娶也算是异数了。太后虽然没有亲自前来,却派来自己身旁最最有资历的贴身宫女阿萑。
临瑗一见到阿萑便是冷淡反应,隔着珠帘哼哼:“孤知道母后是什么意思,可孤心意已——”
“长公主长公主,”阿萑笑着截断了临瑗的话,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展开。“您先听过太后娘娘的殷殷话语再作决定也不迟。”
临瑗嘟囔道:“有什么好说,不过是那些,想都知道。”却也没有拒绝,而是收了声静默听着。
“吾女瑗瑗,多年不见,母后心中思念愈甚。”——这一句还是按部就班的,但——“汝可还记得汝昔年汝七岁,母后手把汝肘于含冰殿前种下一株桃花?此间三月时,母后于上阳宫登临送目,鸟瞰脚下群芳争艳之景,忆起昔年之桃花。不知现今,桃花是否已亭亭茁壮?”
临瑗不解道:“母后是什么意思?”
阿萑收起信:“太后只提及那株桃花,长公主便去看看那桃花可好?”
临瑗不知自己母后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一颗心颠来倒去不定,却还是跟着阿萑往含冰殿外走去。
高门阔瓦下,那碧绿桃叶装点的桃枝已经曲折蜿蜒地向四周扩伸,而那桃树的主枝干已经拔得很高,直直与临瑗头顶平齐。
临瑗看了看,一时有些恍惚,喃喃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这树竟然长了这么高了。”
阿萑微微一笑道:“是啊,几年不见,树都能长这么高,更何况是人。”说着也将视线移到那树上,轻声道,“太后让奴婢向长公主转达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太后担心自己在世之年看不到长公主成婚,看不到长公主膝下有子……”
“母后这说的什么!”临瑗听着这话语不由心中也有些戚戚,只是不想就此放弃自己的坚持,嗫嚅道,“母后身体康健,必定福与天齐、寿比南山!”
阿萑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气。临瑗在一旁听着她的叹气声不由心中再度泛酸,于是想跑,但步子还没迈开阿萑的叹气声再起,一声接着一声,还一边摇头。
临瑗僵了僵,只好硬着头皮给个反应,“那母后想要孤嫁与谁?”没有人选就不嫁了。
阿萑道:“太后已经想好了人选。”
“呃?”她心中蓦然涌上不详的预感。
——“镇国公伟岸俊朗、功高名成,不仅是青年才俊,更是国之栋梁。长公主可否考虑一二?”
这句话不是阿萑说的,而是……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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